【自由副刊】謝凱特／時光小販

◎謝凱特

傍晚的高樓，恍然聽見遠遠傳來呦呦人聲，細聽不是對話，是叫賣聲。

「包子饅頭，好吃的山東大饅頭。」

小販掀開蓋子，一個一個雪白飽滿地擠滿了保麗龍箱，饅頭成了長方形，還在呼吸長大似地往隙縫裡鑽。兜售時說客人愛聽的：老麵製成，口感Ｑ彈，吃了不脹氣。大家掏出鈔票，買的是一家的備糧，配歐姆蛋，配咖啡。陌生的地名在今日台北街頭叫喚出來，可能是一代人地理教科書的祖國想像，可能是廣告裡大人小孩各自的大小饅頭與鄉愁，時至今日成了味覺的象徵和一則隱喻──關於生活，所有人都在時空裡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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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移動攤商又興盛起來，開貨車賣蛋糕的，推玻璃櫃車賣麻花的，騎著腳踏車的養樂多媽媽，躲開店租成本，在商業區的午休間，住宅區的下班後，人們拉開領帶，扯下袖釦，那個鬆懈的片刻，時光被拉開隙縫，攤商們就帶著那些名字和食物，久遠得如夢境枕側人語，悠悠緩緩地走進當下。

一日午餐後遇見養樂多媽媽，熱情招呼不輸夏天正午的溫度，快速掀開保麗龍箱，從冰塊水中拿出養樂多再蓋上，閒談間得知她僅四十多歲，孩子剛上大學，「早點結婚生小孩就跟你一樣大了啦。」

養樂多媽媽總也不老，在炎熱天氣和車陣裡突圍，停在三不管的狹巷，撐起大傘遮起一個時空。而當年喝養樂多的孩子，今日再喝已經是三十餘歲。

離開前她叮囑我每週一在此擺攤，記得來找養樂多媽媽喔！

我不好意思叫她養樂多媽媽，如同巷口賣山東饅頭的也不是眷村老兵，被名字勉強留下的時間，是吸管吸到底，發出的嗡嗡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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