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廖梅璇／手指

◎廖梅璇

每天我打開文字檔，面對發亮的空白，無端端狐疑起來，是否昨晚手指在夢魘中逕自溜下床，爬上鍵盤，飛快敲擊出醒時寫不出的甜蜜十四行詩，卻沒有存檔。

狐狸鼻尖埋進指縫，嗅聞陌生氣味。可能，我暗自揣度，可能手指在夜裡除了書寫，還從門縫鑽出去，撥開人群，尋覓鮮美男女肉體，撫弄揉捻性器如捏塑陶胎，燒灼出透亮高潮，最豔的釉裡紅。思及此我趕緊收起雙手交握背後，藏匿祕密，深恐戀人發覺手指背叛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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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想，如若手指脫離了頭腦，能創造出更美麗的事物，我是否該放它們自由？我仔細端詳雙手，每根指頭指紋都是一座蜿蜒迂繞的迷宮，都是岔生分歧的珊瑚叢，不輸大腦的繁複褶皺。它們對我呼喊：你該放棄的是憂鬱症浸漬的大腦，我們更敏銳更靈巧，思考讓你的生命停滯原地，我們會帶你走向他方的風景。

我猶豫了，手指彷彿也感覺到我的猶豫，一會伸進髮叢猛搔頭皮，一會屈起指節在桌上無聲彈起觸技曲。一雙手落在我肩頭，戀人俯身問我又在憂慮什麼，我問她，被大腦神經元迴路制約是否意味著失去自由意志？她回答我，卡早睏卡有眠。

睡前我抬起手凝視，指甲是淡淡的紺紫，連末梢血液循環都憂鬱了起來。我閉上眼，手擱在枕頭邊，靜默如死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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