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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不要問我 從哪裡來
◎賀景濱
3 用十隻手指做量子運算
這回來應門的是SOS。她第一眼看到COM，馬上就露出「啊，我們是同一國的」那種表情。PKN一定又在她身上什麼地方動了什麼手腳，我猜，諸如人臉辨認程式之類的。才一年多不見，她看起來成熟好多；雖然嘴唇還是嘟嘟的，但沒先前那麼誇張了。
沒等我開口，SOS就殷勤拉著COM的手往裡走。厚，看著她倆在前頭晃蕩晃蕩的翹屁股，任何雄性都會有衝上去的衝動。我腦裡的性衝動程式，當初又是怎麼演化來的呢，怪怪。
客廳裡，PKN正在跟JOS划一種很奇怪的酒拳，像是結合了數字拳和手語的新玩意，看得我霧煞煞。可以確定的是，PKN大概快被她灌醉了，滿臉紅通通的，嘴角卻流瀉出煞不住的笑意。
「太正點了，你看，」他抓著JOS的手興奮叫道：「沒有人能玩贏她的。」
關於JOS那雙神奇的手，我上次早領教過了。她全身上下會彈出不可思議的視窗，她手指的關節有360度的自由度，她甚至能用舌頭舔到自己的肘關節……現是怎樣？
他搖搖頭：「啊哼，你沒辦法想像，這雙手還能做出什麼事來。」
我只知道，用這雙手來打手槍，不管是左手或右手，所有男人都會早洩的。這不是他當初設計JOS的目的嗎？
PKN忽然念了一串冗長的數字，其中好像還包括開根號、倒數和微積分之類複雜的運算；只見JOS的手指飛快地東拗西折掐了掐，隨即飛舞起來；那手勢裡好像有很多數字，也好像有幾句手語。
PKN哈哈大笑，轉頭對我說：「你看，用十隻手指也能做量子運算呢！」
量子運算？他又在工啥小？跟科學家做朋友的最大壞處是，你常常會覺得自己是個大白痴。金害。
「量子運算你不懂沒關係，量子電腦你總聽過吧。」
廢話，每個巴比倫人都知道，巴別塔最頂端的處理器，就是由上百台最先進的量子電腦RRR（Run Run Run）並聯成的。我們都是從那裡進出的啊。
「當初要不是有量子電腦，也不可能建造出虛擬城市的，不是嗎？」
「那當然。但你不知道量子電腦的運算速度，比從前的?林計算器快多少倍嗎？」
鬼才知道。
我怕他好為人師的老毛病又要發作了，趕忙跟他介紹COM。只要一滔滔不絕起來，他總要講到所有人都有聽沒有懂才滿足。每次喝醉，他兜醬。
果然，他一看到COM就閉了嘴，不，是下巴差點闔不上來。
他瞪著COM好一會，又左三圈右三圈端詳了好一陣子，還東捏捏西摸摸搔搔頭摳摳屁股一下，接著就陷入搜尋舊檔的思考狀態中。
「好像還是沒解決嘛。」
這句話似乎是講給他自己聽的。
COM終於忍不住了：「你說他知道我是怎麼來的？」
為了證明我沒畫唬爛，我連忙提醒他：「對啊，上次你不是說，JOS是你從世上十大最性感的女人綜合取樣而來，再經過好幾層數位加工合成的。那她呢？」
「我當然知道你怎麼來的，你發表的那一天我還在現場呢。」PKN搖搖頭：「等等，先讓我想清楚幾個問題再說。」
他逕自開了瓶老海盜，緩緩斟滿了一杯，獨自對著杯口的泡沫發起呆來。我也不客氣自己倒了一杯，醉眼茫茫看著眼前的景象，不禁悶哼一聲，苦笑起來。
我到底在幹嘛了我？現成有三個那麼性感的圖形人在眼前，我不搞個轟趴已經對不起列祖列宗了，竟然還研究起她們怎麼來的。神經也該有個款嘔。
過了半晌，PKN才對COM說：「如果我說你是從十大經典A片的女優取樣而來的呢？」
「那跟SOS她倆有何差別？」我連忙向他使了個眼色。
PKN這才起身到他的電腦前胡亂搞了好一會，然後回到COM身旁。他左手伸進她黑到發亮的長髮裡摸索了一陣，突然用右手小指猛地插進她的左鼻孔裡。
然後COM就擺平了。
看ㄣ～，誰會設計出這麼變態的開關？超噁爛的。
接著他把COM翻了個身，雙手掐住她脖子，過了將近30秒，她的背部竟然浮現出一片顯示幕，要求輸入密碼。
PKN冷哼一聲，召來JOS，交代了幾句，她的十指就在顯示幕上飛舞起來。
「厚～」PKN喘了一口氣，這才端起老海盜，仰頭喝下一大口。
「行得通嗎？」好吧，我承認我有點緊張，好唄。
「如果仍是RSA的密碼系統，應該沒問題……不過要花點時間。」
「要多久？」
「赫，以一個一千位元的整數來說，如果是從前的電子電腦，大概要幾萬年；但運用JOS的量子運算，大概要幾分鐘。」
RSA？那又是啥東東？
PKN說RSA加密演算，基本上是建立在兩個巨大質數的乘積上。而要對一個任意極大的數做質數分解，必須用上快速整數因數分解法，也就是彼得．修爾發明的Shor algorithm。它巧妙結合了古典數論的技巧與量子傅立葉轉換（Quantum Fourier Transform, QFT），先用傅立葉轉換來求得一特定模數函數的周期，再運用熟知的輾轉相除法，即可獲得該整數的因數。
真糟糕，上次那個讓我頭痛的國父，又陰魂不散回來了。而且這次還帶來了出沒不定的量子。
PKN仍意猶未盡：「至於量子傅立葉轉換，你可以把它當做快速傅利葉轉換的量子計算版本……」
「等等！」我連忙阻止他，示意他JOS好像完成了。
果然，COM背上的顯示幕已浮現出操作系統來。
「嗯，可以了。」他轉頭問我：「你帶來了嗎？」
毫不遲疑，我把ROM的記憶體交給他。
他又喝下一口老海盜，再度起身到電腦前亂搞一通，終於接上了COM的處理系統，把她原本的記憶蕩落下來，再把ROM的記憶傳輸進去。
「好啦，應該可以了。」他再度轉頭盯著我：「但是在重新啟動前，我要再問你一次。」
啥？
「你，確定要這麼做？」
4 這算綁架，還是謀殺？
我確定要這麼做嗎？
等等，讓我想一下，我到底在做什麼了我？
算了，我決定不理這兩個寶貝蛋。狠狠喝下一大口海盜，我跟PKN說：「你確定不會有人把她當妓女就好了。」
「放心，我剛剛已經把她的身分改掉了。她現在的生命層級跟你一樣，除了不能像你那樣，想離開這裡時，隨時可以回到現實界。」
「那就啟動吧。」
「其實我擔心的並不是這一點。」
「會有什麼問題？」
「你知道人的性格是怎麼形成的嗎？」
看ㄣ～，這根本就是屬於「你問我我問誰啊」的問題。
「當初我會跟他們大吵一架，離開我一手創立的工作小組，就是為了這個技術問題。」PKN緩緩說道：「我們寫不出穩定的、完美的性格程式。」
第一次，我看到PKN永遠醉醺醺、笑文文的臉上，閃過一絲遺憾、甚至是哀傷的神色。
「如果是傳統的電子電腦，像?林計算器那種基礎的，我們早就可以寫出死硬的性格程式。但是，第一，那不是人；第二，那種電腦根本就無法處理圖形人這麼複雜的運算。」
糟糕，我又讓他打開話匣子了。我得準備好隨時把酒瓶插到他嘴巴裡，免得又讓自己覺得是個大白痴。
「但是量子位元有個很麻煩的問題，好像永遠無解。」他從量子論當初發現量子疊加狀態的干涉特性說起：「因為量子疊加的特性，會產生量子平行和量子纏結的現象。量子電腦能夠這麼快，就是量子平行的功勞。你只要準備N個量子態，就能得到2N個運算結果。」
那量子纏結又是什麼東東？
他說量子纏結是指兩個以上的量子系統間，存在特定的、非局域性的關聯，因而使得某些物理量無法由單一或少數的系統獨立決定。就像科幻電影裡一個東西可以在這裡消失，卻在遙不可及的另一端出現那樣；這也正是讓愛因斯坦對量子論嗤之以鼻、拂袖而去的關鍵。
「愛因斯坦至死都無法信服量子論。」他酒杯都已經空了還說：「其實這可以用數學上的希爾伯特空間來解釋。雖然地理上分隔兩處，但是在希爾伯特空間裡，這兩處卻早已因纏結態而相鄰；只要經由兩地實驗者的合作與同意，任意的量子態便可隔空遠傳。」
他歎了一口氣：「當初要不是有希爾伯特將平面幾何推向無限維度的空間，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也不會發展得那麼順利。沒想到他老兄最後還是卡在希爾伯特空間裡出不來。」
PiLa，PiLa，他的意思是說，我現在只要放個屁，就可以讓遠在仙后座上的某個仙女聞到嗎？
「但是你首先要讓這個屁轉成量子態啊！」他堅持道。
登登，我大腦皮質有幾個地方好像又亮起來了。
奇怪捏，每次聽到量子論，我的大腦皮質好像就特別活躍；就像每次談到古典哲學，我的GG就特別興奮那樣。我身上一定有某些地方的連結不太對勁，我猜。也許我的GG跟比較遠古時期就發展出來的延腦，關係比較密切。
此刻我想起來的是奇士勞斯基的電影《雙面薇若妮卡》。法國有個薇若妮卡，波蘭也有個薇若妮卡；兩個一模一樣，連名字也一樣。她們從來沒見過對方，只曾經在華沙的廣場錯身而過。可是雙方好像總是隱約能感覺到對方的存在。波蘭的薇若妮卡死了，巴黎的薇若妮卡不知怎地也傷心了起來。
哈哈，原來她倆是被困在希爾伯特空間的薇若妮卡。
我好像有點了解什麼叫量子纏結或量子糾葛了。
也許那是一部被誤解了幾百年的電影。奇士勞斯基想講的也許就是人生的量子態。
不過這種骨董級的電影，我敢打賭這老PK一定沒看過。我正想跟他發表我的量子論影評，不料他忽然意味深長地說：「現在你該知道，我為什麼要同時弄兩個圖形人來實驗了吧？」他指指SOS和JOS：「就算到現在，關於量子纏結，我們還是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而她倆，正是用量子電腦處理出來的圖形人，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好的研究對象嗎？」
這麼說，SOS和JOS就是巴比倫的薇若妮卡囉。
「那你還需要COM嗎？」我還以為，他想研究的是從COM身上蕩落下來、那些A片式的工作記憶咧。
「其實我答應幫你處理COM，也是為了我自己。」他說，「我想知道他們的研究進展到什麼程度了。沒想到好多該解決的問題都沒有處理。」
「那COM能幫你什麼忙？」
「如果你重新啟動COM，至少我可以知道，ROM的記憶會對她的行為、性格產生什麼影響。」
「你啟動吧。」我說。
他在COM的肚臍上按了一下。
奇怪捏，為什麼要關掉她那麼困難，要啟動她卻那麼容易？
我正想問，卻只見她緩緩張開眼晴。
「嗨。」我說。
她坐直了身子，看了看四周，皺了皺眉頭，第一句話是：「你去哪裡給我弄來這副身軀？」
靠～，我……我總不能跟她說，這是從十大經典A片取樣來的吧？
她的第二句話是：「好渴，給我一杯酒。」
直到她講出第三句話，我才確定ROM已經進入COM的身體了。
她說：「我可以換掉這身衣服嗎？」
MaDa，果然是不折不扣的女人。
「你想換什麼衣服都可以。」我不曉得現在是否該告訴她，圖形人有無限多的樣子可選擇。而她，她，已經成了圖形人。
換女警服啦。最好是。（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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