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王丹專欄】 清言筆記（六）

◎王丹

◎王丹

關於恥辱

曾經在推特上看到一位推友說的一番話，揭示了中國傳統文化深處的一個重要弊病，那就是對於恥辱的不同認識。他說：「中國的恥辱觀跟人類不一樣，人類認為欺騙是恥辱的，但中國人認為欺騙是智慧。」

這一點，在美國觀察從中國來的華人的生態和觀念，令人有深刻體會。美國是一個講究信任的社會，所以信用卡十分流行。這樣的社會，基本上是一個不設防的社會，她的制度上有很多疏忽的地方，因為這個社會相信公民的誠實。這樣的社會，中國人最是如魚得水，因為可以有太多的漏洞可以鑽，諸如明明家裡很有錢但是瞞報財產從而得到社會福利這樣的事數不勝數。而這樣的事，在中國人看來不是恥辱，反倒有一種值得拿來分享的得意。這些人其實也不是什麼壞人，但是他們的價值觀中，關於恥辱的定義顯然與普世文明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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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素來有「欺騙是智慧」的教導。所謂的「三十六計」中，什麼「瞞天過海」，什麼「草船借箭」，什麼「臥薪嘗膽」，深究起來，其實都是用詐術，但被認為是高明的計策而流傳。一部《三國演義》，充滿了各種欺騙，但是在傳統文化中，這就是「智慧」。用這樣的智慧觀，看歐美曾經流行的那種面對面的開槍決鬥，誰也不能躲避的規則，一定覺得西方人都是傻子。詐術是恥辱還是智慧，僅這一點，就足以區分中國傳統文化與西方文明傳統。

關於歧視

最近由於武漢肺炎的流行，在美國的華人，最關心的，已經不是疫情的問題，而是疫情是否導致華人被歧視的問題。我認識的一些原本鐵桿的川粉，因為川普用了「中國病毒」一詞，認為這會導致美國社會對華人的歧視，而宣布不再支持川普連任。可見，中國人到了海外，立刻認識到了歧視的可怕之處。

可是如果看中國的傳統文化，歧視深植其中。中國人素有對於外來之人的歧視的傳統，外地人到北京打工，大概最能體會到這一點。過去在街談巷議中，河南人因為該省的落後和人民的愚昧的例子比較多，河南人常常成為被嘲諷的「代名詞」，而這次疫情爆發，湖北人又成了歧視的對象。

說起中國人的歧視傳統，最近我看到的一則資料，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康有為，中國清朝末年維新運動的代表人物，在歷史上紀錄中，從來都是推動中國變革，走向現代文明的象徵。他1884年開始撰寫的《大同書》，被認為是主張建設一個建立在「人人平等」的基礎上的理想烏托邦社會的經典之作。這樣的一部著作，按理說破除「歧視」的舊觀念，應是題中應有之義，然而細翻內容，其中有一段談到黑人，是這樣描述的： 「然黑人之身，腥不可聞……故大同之世，白人黃人，才能形狀，相去不遠，可以平等。其黑人之形狀也，鐵面銀牙，邪頷若豬，直視如牛，滿胸長毛，手足深黑，蠢若羊豕，望之生畏。」這樣的描述，如果你說可能出於康有為對於不了解的人種的無知，而做出的評論，那麼，接下來，他對於大同世界應當如何對待黑人的建議，那才真是令人瞠目結舌：「其棕黑人有性情太惡，或有疾者，醫者飲其斷嗣之藥，以絕其傳種。」

康有為被公認為「托古改制」的大家，算得上是腳跨古今的傳統文化的代表，但是這樣種族滅絕的建議都能提出，恐怕可以稱為希特勒的老師了。中國傳統文化中的「歧視」傳統，由此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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