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東北邊】 賴香吟／櫻花季節

◎賴香吟

◎賴香吟

柏瑟橋（Bösebrücke）的櫻花應該開了。三月底我經過那兒，花苞滿枝，但氣溫隨後降了下來，甚至下過一場短暫的雪。

差不多同時間，東京也下了大雪，雪中櫻花滿開，據說是罕見的景象，成了具體的櫻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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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花事本就心情複雜。寒冬以來，因為疫情又憂又懼的人們，若能在滿開的櫻花樹下享受春光，想必夢般療癒，可歎賞櫻人潮聚集必然是病毒散播的溫床，在東京都知事幾次籲請不要不急賞櫻但人潮依舊不減之後，幾個花事熱門地被拉起了紅線，禁止進入，情景類似柏林許多空蕩蕩的兒童遊戲場，一種無辜的惆悵。

柏林今年的賞櫻活動必然也要取消了。南邊的利希特費爾（Lichterfelde）廣植近千株櫻花，每年四月櫻花祭，聽說日本味濃厚，我還沒去過，倒是看過幾次北邊博恩霍姆大街（Bornholmer Straße）的櫻花。如果你看過一部與這條街同名的戲謔電影，會見識到1989年11月9日那個夜晚，東西柏林邊界開放是何等陰錯陽差、無所適從，大量東德市民就是聚集到這條街，衝破檢查站，走上柏瑟橋。

橋下是圍牆，橋的另一端是西柏林。

那一夜，橋上擠滿了人，是柏林圍牆倒塌的開始。

今日，橋下圍牆原址，成了櫻花道，數目也不少，僅次於上述利希特費爾。至於為什麼是櫻花？櫻花從哪兒來？你沒猜錯，日本送來的。圍牆倒塌後，朝日電視台發起募款，自1990年以來，上億日幣數千株櫻花苗陸續抵達柏林，以日本人民的祝福與紀念，種在圍牆周邊荒廢的死地上。

二、三十年過去，柏瑟橋附近已經夾道成蔭。柏林緯度和北海道相近，普遍見到的櫻花是一種叫做關山的品種，花期較長，不見得能像染井吉野――明治以後廣植，最代表性的櫻花意象――那樣傘狀滿開，予人瞬息之美，但與同時節的桃花、李花，還是為早春增添了粉嫩的色彩。

這篇短文見報時間，柏瑟橋的櫻花就算開過，差不多也要謝了，我今年應是無緣得見。東京大雪，未開與滿開之櫻想必都是急凋，物哀之美。疫情依然不止，東京終究在四月初發布了緊急事態宣言。●

■【東北邊】隔週週一見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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