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委蛇錄】 唐捐／壞人不夠用

◎唐捐

◎唐捐

我愛看古裝連續劇，只要與歷史有些關聯，哪一國都好。追劇時沉浸到劇情裡，心情隨著主角遭遇的好壞而起伏，這叫做「入乎其中」；但又帶著與我何干的心情，嚴苛評析情節與人物的布置，便是「出乎其外」了。

近來看了幾部中國電視劇，覺得演員和場景都很厲害，劇情也好，惟「壞人」不敷使用的情況，令人有些不愜。常見的情況的是，主角勇武仁慈又有智慧，總願意給人留些餘地。而大魔王則化身為我們周遭一個小角色，外善內惡，彷彿還有些可憐。當他惡跡敗露，觀眾皆曰可殺，主角卻把他放走。果然，他的惡只會逐漸升級，再回來時總帶來更大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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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如何發生，雖是哲學議題；「惡」在人物與事件中的分布與發展，卻是一個詩學單元了。

我猜想，這類戲劇一開始便出現了善惡陣營不對等的布局――好人太多，壞人太少。要是太早請壞蛋先生去「領盒飯」，誰來作惡呢？但這樣襯托出來的，不是好人有多好，反而是「好人真使人厭煩啊」。你明明有機會早點清理掉，卻在那裡期待毒瘤變成花朵。一旦好人的判斷能力遠低於人類平均值，那便顯得不甚可愛可親了。

魯迅有「打落水狗」論，大意是說面對那些暫時收手或認敗的惡者，別心軟，打掛牠，蓋狗性是改不了的。「犯而不校」是恕道，「以牙還牙」是直道；除妖不盡，反受其噬，卻是「枉道」了。

好人壞人之分，未盡符合人生實況，卻是比較簡便明快的戲劇設計。何況這世界確實也不斷為我們提供各式各樣的大小魔王，從來不會缺貨的。但更精確的講法或許如此：惡是一種成分，在失控與可馴之間，誰沒有呢？●

■【委蛇錄】隔週週二見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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