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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蝙蝠通信】 川貝母／骨骸之丘
◎川貝母
◎川貝母
收到蝙蝠男來信的第二天早晨，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原以為是隔壁或者遠處孩童遊戲的聲響，直到聲音持續了一陣子我才緩緩意識到是在找我。敲門聲把我拉回現實，過去一週以來我好像處於一種朦朧狀態，該做什麼之間有一個巨大透明的果凍，我緩慢膠著地穿越它，或者在中途就失去方向深陷其中。我蹲踞在小套房裡無法走出房門。
蝙蝠男的存在感還留在房間，感覺下一秒就會如常出現在這裡，但卻沒有，除了等待來信之外完全沒有他的消息。這種感覺很像失戀，總是把事情往不利的方向傾斜。他不愛我了，他離去到遠方，有他自己的快樂，我將再也無法分享他的喜悅。一想到這裡就陷入憂鬱的情緒裡。這幾天都是這樣，愈來愈頻繁，縱使收到蝙蝠男第一封信了，但感傷的心情卻愈來愈強烈。
打開門是一對男女，身形消瘦的男子說他們來自台灣蝙蝠學會，將提供諮商協助給需要的人，例如，他遞上名片說：曾經與蝙蝠同居一段時間的人。我聽到跟蝙蝠男有關便讓他們進來，這段期間好無助不知道找誰商量，我有好多問題想要問。但等他們進來才感到羞愧，我沒有接待過客人的經驗，明明是在自己的房間反而覺得無地自容，趕緊將散亂的雜物整理歸位。男人說不必特地整理，保持原貌對我們來說反而最好，可以根據房間來評估蝙蝠男的生活狀態。男人看似不經意地四處檢視，女人則在一旁隨著男人的手勢而在筆記本上做紀錄。
在角落的衣架下方發現蝙蝠男遺留下來的東西，那是由細小的骨骸堆積而成的一座白色小山丘，輕巧堆疊成祭壇般的完美三角形。壁虎、攀木蜥、青蛙、麻雀、獨角仙的薄翼，男人仔細辨別上面的骨架，說蝙蝠男相當健康。走到窗戶旁，在窗緣看見烏黑的足跡與染黑的油垢汗漬，這是他時常外出狩獵的證據。
看看這個，還有蝸牛殼，男人興奮地拿在手上向我展示。
「我好想他。」我看著蝸牛殼說。
這是第一次發現蝸牛殼，可見蝙蝠的食物鏈還需要重新再調查一遍。
「我還會再見到他嗎？」我不管男人在解釋什麼蝸牛，想立刻知道答案，就算現在有危及生命或動搖世界真理的事情，我還是想知道蝙蝠男的事。
男人拿著蝸牛時眼神的烈焰黯了下來，說別著急，事情會慢慢趨緩平靜的。首先你必須先在心中想像一片草原，約一坪大小就可以，雨天的草原或豔陽下的草原都可，請專注地把它放在心中。接下來我們每天都會來探訪你，跟你聊聊草原的事。顏色如何，是否長高，有風在吹拂嗎？草原是個關鍵，想了解蝙蝠就不得不經過草原這段程序。
說完台灣蝙蝠協會的人就離開了。我拿起麻雀骨架捧在手掌上，想著無數在蝙蝠男羽翼下熟睡的夜晚，縮蜷著身體在地板上躺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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