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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東北邊】 賴香吟／樹的一年
◎賴香吟
◎賴香吟
接近泰格爾機場，從飛機高度俯瞰，樹林、湖泊占了相當面積。柏林的確是個多樹的城市，大江健三郎1999年客座柏林，是這樣描述的：「是城市位於森林之中，而不是森林位於城市之中。」
森林暫且不計，以BSR（柏林清潔公司）的數據，這城市，光是公園綠地行道樹，總量就高達四十四萬株。四十四萬，春天發芽新生，夏日綠蔭滿滿，到了秋季金黃燦爛，美到奢華，便是謝幕。不同樹種，這兒那兒、或多或少，十月初還可鬆懈些，踩在腳下當詩意，到了月底，大規模落葉，若再起風，落葉不是一層一層，而是一會兒就堆積到難以通行、阻礙排水的地步。
四十四萬株樹的落葉會有多少？比較具體的估算法是：一株樹的落葉量，平均來說，可以塞滿一個浴缸。因此，每年秋天，四十四萬個浴缸的落葉，成了BSR的大挑戰，出動各種車型頻繁逡巡清掃公園綠地，鞭長莫及的城郊、農園、別墅，就讓人們購買落葉專用袋，塞滿放在路邊，或購買花園垃圾桶，向BSR申請清理。
好不容易把落葉清乾淨，就剩下光禿禿的枝椏，挺過黑暗冬夜，偶爾白雪。最後聖誕。十二月，購物中心、路邊廣場開始出售各種冷杉，或大或小，價格隨之而異，若要親自去苗圃選樹、砍樹也行，但除了交通工具還得有點體力才行。
無數小樹被人們帶回家，暖呼呼、亮晶晶地裝飾起來，把寵愛、紀念、祝福都繫在樹上。跨年夜柏林人時興放鞭炮，整座城煙硝四起。BSR一開年就工作繁重，先得清理宛如戰爭過後的街頭，然後，這兒、那兒，還有好些被拿光了禮物、清空了裝飾的聖誕樹，橫躺在街邊，等著他們去收。
我不知道全柏林，不，全世界，每年消耗掉多少聖誕樹，但每年一月走路常要小心別被這些用過的聖誕樹絆倒。有些人手腳快，度假回來，丟樹開工，也有些眷戀或只是懶得動的人，會把樹擺著擺著就過完了一、二月。
三月乍暖，春天踮著腳尖來，復活節將臨，枝椏上很快又要長出新芽了。●
■【東北邊】今日刊出最終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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