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蝙蝠通信】 川貝母／等待來信

◎川貝母

◎川貝母

小川，近來好嗎？

村落有個傳統，只要有新人進來，就要為他講述每一個人的故事。

當村民個別走上舞台中央開始講述過往的時候，不自覺地就會被聲音所吸引，瞬間就被拉進他們的生命裡，我們一起為他們的過去搖擺身體，像被風吹動的蘆葦花，時而鼓譟時而靜默。我們激動、疑惑、落淚、憤慨，甚至有人站起身來往大門口衝出去，彷彿台上的人說的事正在眼前發生，我們得奮力拉住才能回到現實。明明已經相熟多年，他們的反應都好像初次聽見一樣。然而不管情緒如何波動，最後都會導向平靜，因為他們都知道，不管中間是多麼黑暗彷彿沒有未來，最後都來到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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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宴會持續好幾天，村落有幾個人就有幾則故事，彷彿是說不完的一千零一夜。新來的人叫做黏男，他身上不時會溢出透明黏液，因此無法穿棉質衣物，不是赤裸著身體就是穿著潛水衣。他緩緩而行，像蛞蝓一樣在地上留下黏稠足跡，很怕別人碰觸他的身體，總是不停說著抱歉。但幾個故事聽下來後，黏男的眼神漸漸明亮起來，好像蝸牛往天空伸出觸角一樣，對於這些故事好奇偵測起來。也許是四隻手臂的女人的鄉野巡迴秀讓他感到憐憫；也許是發現螢的透明身體也跟他一樣帶來不便；也許是對去過地球上最值得探訪的二十個地方的正雄感到羨慕。

悲傷經過比較後反而沒那麼悲傷了，可能這就是他們這樣輪流上台講述自己故事的原因。那有最終極無法透過別人的故事壓下去的人嗎？目前還不知道，也許等他出現在台上，所有人將會陷入某種超渡般的瘋狂。

四隻手臂的女人說雖然我是旅人，但也可以上台說自己的故事，我腦袋像被重重搖晃：我該如何說自己？目前並沒有答案，我就是為此踏上旅途，想理解身為蝙蝠男存在這世界上的意義。但我還是寫了一段講稿，把在小川房間的生活寫進去，也許某天我會站在台上說給大家聽。雖然我沒把握大家我想聽我們在房間的事，但我相信說故事的力量，一定會有某個細小輕盈如蒲公英的點被誰承接住了，在心裡面生出細小的根，我相信一定會有，這是我在這裡聽了幾天故事的感想。

宴會仍未結束，我會繼續把聽到的故事寫給小川，請再等候我的來信。

祝 一切安好

蝙蝠男

【蝙蝠通信】今日刊出最終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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