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那些夭折的故事】 賀景濱／其實董仲舒是小說家，三流的

◎賀景濱

編輯室報告：

新年伊始，本刊邀請四位作者書寫二十回專欄，週一賀景濱【那些夭折的故事】、週二言叔夏【交換週記】；隔週週一顏擇雅【不繫之舟】、隔週週二郝譽翔【城北舊事】。敬請鎖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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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景濱

已經十多年了，直到今天，我還記得選修中國現代史第一堂課時，老師那口濃到起痰的鄉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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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會，」他喝了一口茶，咕嚕咕嚕清了清喉嚨才說：「這社會有這麼多問題，通常來自於誤會。」

上個世紀最大的誤會，他說，是把卡爾．馬克思當成社會學家，還把西格蒙．佛洛伊德當成心理學家。「其實他們只是蹩腳的小說家。」馬克思對剩餘價值的辯證，你無法辯駁，壞就壞在他虛構了無產階級的烏托邦，「烏托邦？天堂？那是小說家才會幹的事吧。」

「熱臉天生就是愛貼冷屁股。」他嘟嚷著說，一廂情願的幻想，從來就是小說家的原罪。至於佛洛伊德，那真是活見鬼了。他只是創造了潛意識，一個他也不懂的名詞，來收納那些他本來就無法解釋的行為。「那跟創造鬼這個字來解釋靈異現象有什麼差別？」

歷史學本該是門除魅的學問，他說，偏偏歷史上可以想像的比可以信服的強大太多了。「你以為自殺炸彈客按下按鈕那一刻，真的認為有七十二個處女在天堂等他嗎？」他說就算那是不可信的，但至少是可以想像的。

「嚴格說來，中國現代史只發生了三件事。」他說一是鴉片戰爭，二是辛亥革命，三是共產主義改寫了中國的故事。在那之前，中國最大的問題，就是講故事的能力太薄弱了。自從漢武帝之後，每個人都講同一個故事，故事的開頭都是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

我不記得他後來還說了什麼，我只記得隔天我就去系辦公室退選了中國現代史，改修小說創作。因為我想弄清楚，那七十二個處女，到底是賞賜，還是懲罰？●

■賀景濱，1958年生，小說家，著有《速度的故事》、《去年在阿魯吧》、《我們幹過的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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