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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書與人】 女兒漂流東海岸 - 零雨談《女兒》

2022/03/21 05:30

詩人零雨。(若爾諾爾/攝影)零雨新作《女兒》。

專訪◎廖育正

圖片提供◎零雨

零雨(1952-)推出新詩集《女兒》,延續向來的風格,將生命史與旅途交織為一。此書引人矚目之處,在於坦率直陳家族倫理的現實,追憶過世的母親,也以多個不同的「女兒」視角,展現女性的生存掙扎,透露了對父權思維的質疑與擺脫。她在醫護現場寫生,一串串緊密相連的人倫苦果,於常情俗理的大樹上結實纍纍。

她們躺的姿勢一模一樣

《女兒》中的多篇作品寫及醫療照護、人身苦痛、臨終別離,皆是對家庭人倫的平實記述,其中某些篇章一語道破現實:「每個家庭都有一個病人、凶手、惡棍╱天使、先知……捫心自問時╱每個人都自詡為天使、先知」。

病床上的恐懼、徬徨、無助……你我若沒有長期患病或看護的經驗,大概很難深入體會。有一種說法是:人並不需要恐懼死亡,因為在未經歷死亡以前,我們並不真的知道死亡為何物,因此不可能明白也不可能恐懼它;但只要一死亡,跨越生死的界線後,那我們也就不再有機會去恐懼它了。以上這種說法看似慧黠,其實對於解消人的恐懼幾乎沒有幫助。面對此生之消逝,人必定惶恐,恐懼彷彿成了生之證明,如同零雨寫道:「我的人生,我明白了,只剩下恐懼,那是我╱存在的證明……那將使我變得強大──╱我不能再失去它了。」恐懼難以擺脫,但唯一的生之契機也藏於其中。

當代人的生命最後,常處於病痛的折磨,像漂流於黑暗的長河;《女兒》對這些折磨多所描述,讀之令人悵然。看見了死亡,送別了至親,旁觀著苦痛,想像著臨終,零雨描繪生之旅途的各處風景,將回憶與感受重新歸納,「我把淚珠整理,分類,收藏」。卻有一老人從鏡中走來,說「你沒有抽屜╱為什麼要消費這麼奢侈的東西」,生之珍貴與耗費盡在一語之間。

《女兒》許多篇幅呈現出對生死的反思,書末〈後記〉也提及了對母親的追憶與追悔,文字淡然而蘊含感傷。對於肉身病痛,零雨選擇坦然陳述。醫院和病床,過不去的關卡及眼淚,都使這個主題必須直抒,而無需更多修辭。「姊姊躺在醫院裡╱她躺的姿勢和母親╱一模一樣」。傷逝,同情,共感,不只限於身邊的親人,更擴及其他遭遇苦痛的病身。病徵各不同,命運際遇各不同,然而人在面對衰病時感到的無助,無從排遣的孤獨,實有所相近。經歷過生死別離的人,對於命之大限更能理解,但對生死的真相依舊茫然:「我總是╱不斷質問」,「──同樣的,沒有回答」。

零雨母親和零雨三位兄姊的照片,大概是為二哥滿週歲拍的。零雨說,「我那時還沒來到人間,所以這張照應該至少七十年了。僻陋的鄉村,拍照是一件很奢侈的事。當時人拍照都沒什麼表情,母親也不過二十出頭。」零雨和姊姊,還有其他兩對姊妹的合照。零雨說:「我們一起到圓山的兒童樂園玩。姊姊要我像其他妹妹們一樣,優雅地坐在地上。我怎麼樣也學不來,只好跪在地上(左)。姊姊還在讀高中,我大概是小學三年級。這是唯一一張,小學時和家人的合照。」小學三、四年級的零雨。零雨就讀西門國小畢業照。零雨母親獨照。

縫一個心臟給媽媽

在新作中,零雨將視野轉向女人的命運,書寫女兒與母親的延續及轉化。女兒像母親一樣,照顧病弱的母親;母親走後,女兒又成為自己的母親。

不過,在早期作品《特技家族》(1996)的訪談裡,零雨表示,寫詩的時候著眼的對象是一般人,對於性別議題並未特意考量或著墨,因此往往書寫著最基本的人的狀態。然而在這本新作裡有了較不一樣的呈現,例如〈女兒〉組詩透過好幾個不同的角度和故事,闡發女性的生命史,及其遭遇的人倫苦果和不斷複製之賤斥。我問,這是女性意識的突顯嗎?零雨說,「隨著社會的發展,各種意識的開拓與提醒,如今的女性意識應該比二十年前、三十年前要更深入人心了,我應該也不免受到很大的影響。我所受最大的影響,應該就是把它寫出來。以自己的生命經驗為基底,試圖統整生命中與女性相關的素材,然後把它訴諸於文字,像一個孑遺的史傳記錄者,或者是流落江湖的史詩歌唱者。」

從長卷到浮世繪

《女兒》以對日本浮世繪畫家歌川廣重(1797-1858)名作《東海道五十三次》的引申書寫,做為全書的收束。歌川廣重畫出了日本舊時江戶到京都之間的宿場風景,其中有寫實也有虛構,一幅一幅風光都能細細看,生活的滋味盡在其中。面對浮世繪,觀者可以隨意改變凝視的焦點,選擇所要細看的局部,也可以任憑己意,去想像畫中人事的悲喜,風雨的沁涼,或者所有世間情節的推演,徜徉在人生長長旅途與時間的玄妙變化中。

對歌川廣重的借用,是否與零雨對中國水墨長卷的偏愛有關?而某種「長卷思維」是否也反映在組詩的寫作上?零雨說,「我對長卷的喜愛,來自傳統水墨中的長卷。不管是《洛神賦》、《韓熙載夜宴圖》、《千里江山》、《清明上河圖》、《江行初雪》、《富春山居圖》,都是我愛不釋手的千古傑作。這些作品,多半有人物的活動。人在山水中,人在勞動中,人在都會,人在內室,都活得熱烈,活得恬靜,活得艱辛,活得滋味。我喜愛這種熱鬧,這種人類活過的蹤跡,拉近了千百年時空的距離。對歌川廣重的喜愛,也是因為他留下來的傑作《東海道五十三次》,讓我再次沉浸在對長卷的迷戀中,讓我回味無窮。然而組詩的結構,是我一開始寫詩時,就形成的習慣,也許潛意識中把對長卷的喜愛,應用出來,也未可知。」

哀樂入於心,才能寫作

如今零雨卸下教師身分,完全從學校退休,享有全然自由的時光,平時過得很隨興,沒有特別的閱讀或寫作構想。「我沒有計畫,只有感受。哀樂入於心,我才能寫作。」對她而言,寫作純然是個人的事,所以我行我素,也不與人討論。「我的作品,就是我的生活,也就是茨維塔耶娃說的『我的自傳』。」零雨說。

多年來零雨不斷寫著火車、鐵道、車站,乃至這本新作裡的東海岸風景,可見「旅程」的隱喻一次次展開。如果生命也像行程,那麼病痛就是必經的驛站。零雨始終在這長長旅途中觀察,沉吟,思索,將喧囂俗世所遺忘的記憶圖像一一指認,以誠摯的心態,寫下那些長久掛懷的,以及哀愁不捨的,藉此一次次還原為本真的自己,如她所言:「必須要是╱全然是自己的時候╱我才會看到你」。●

零雨在宜蘭永鎮海邊,2006。零雨在宜蘭的家。零雨說,「我的寫作空間,說起來,並不固定。在火車上、客運車上、在家裡、在散步中,都可以。只要讓我的心專注的地方,都是我的寫作空間。」零雨塗鴉:〈黃昏已經開始一半了〉。2016年7月零雨和歪仔歪詩社一行人,到大陸江蘇一帶訪人、訪山水、訪古蹟。零雨說:「最後一站來到南京時,吃完晚飯,曹尼說,南京有個先鋒書店很有名,我們此行還沒逛書店呢,不妨前往。大家匆匆坐了公車,到先鋒書店時已近結束營業時間。我心裡很急,恰好看到這本歌川廣重的《東海道五十三次》。二話不說,馬上結帳。坊間《東海道五十三次》的出版品,往往慎重其事,裝幀得像經典一樣,適於置放案頭。但這本書開本小,紙質柔軟,很適合隨身攜帶,隨手翻閱,於是成為我瀏覽最多的畫冊。」歌川廣重《東海道五十三次》內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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