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自畫像】 阿尼默／漂亮

◎阿尼默

◎阿尼默

我們都說要是媽媽有讀書，應該會是個事業有成的女強人。她自學機車，一台良伴五十，時速二十，無照駕駛四十年，穿梭城市每個角落。開一家守株待兔的雜貨店，晚上擺起落花生攤子主動出擊，正職是不受地域限制的編織師，還要張羅一家大小張開的嘴巴。但有時也能偷閒，她的樂趣是去鄰居家，幾個婦女圍坐在床板上，一隻腳曲起一隻半趺，手指沾些口水，把一張張四色牌捻開，像把小摺扇一樣，聽說贏多輸少。有一次我在身邊吵鬧，她一把抓過我到懷裡，掀開衣服，把乳房豪氣地往我的嘴裡塞，每次這種時候都覺得神祕。我很確定那是我學齡前發生的事，因為我與她約定過，吃奶吃到上小學的前一天，上學後就是長大了，不再是幼嬰，後來她見人就稱讚我，說到做到。

那時代，什麼服飾都講求訂做，量身時的女人終於感到被這世界好好地對待。別人找我媽媽做毛衣，她找別人做胸罩。她的胸罩幾乎像是一件完整的衣服，能覆蓋整個上腹，剪裁是一片片布拼起來的，舒適卻不怎麼排汗，最特別的是側邊有一排密集的鈕扣，穿上脫下都費時，有種儀式感，是後來瑪丹娜穿到外面征服世界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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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裡摸摸那裡摸摸，說我耳垂薄沒福氣、塌鼻財庫小、戽斗太固執、兩個髮旋脾氣差，嫌著嫌著，過不了太久我就睡著了。

長大後，有次不經意看到她手機裡的好友名單，其中有個名字很有趣。我媽請牌友幫忙輸入一組電話號碼與姓名，牌友問這個人長怎樣，我媽說生做媠媠的，於是輸入了「漂亮」二字。我問她哪位朋友叫這個名字？她要我撥打看看。才發現，漂亮是我，我就是漂亮。●

■【自畫像】隔週週二見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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