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阿料的魚故事】 廖鴻基／灰斑

◎廖鴻基

◎廖鴻基

窩裡曾經的熱鬧隨離巢而去的背影逐漸淡沒，人口少了，空房增加。

日子依然前進但殘留不減，凡是丟了可惜不丟又破壞清爽的雜物、丟了遺忘留著還值一點回憶的瑣碎……都被阿料隨手堆在一間空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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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起房門，恐怕悶壞了這些過往殘留，阿料讓房門開著，只在門口掛一疋布簾遮醜。

時光如海床發揮它最擅長的沉積作用，期間又經歷了兩次強烈地震，房裡板塊位移，雜物斷層一再崩潰坍塌。

「該找個空檔進災區清一清。」阿料始終將這事掛在心上。

一再延宕到後來，因落石日愈嚴重進出不易，阿料也就刻意忽略了進去清理的衝動。那天，經過門口時布簾子倏忽輕揚了一下，阿料耳裡竟隱約傳來水聲。

「糟糕，會不會是災區漏水？」趕緊掀簾一看。

房裡碎波漣漣，一橫淺灘橫在門邊，一片深遠汪洋打破了四壁，災區裡崩塌的雜物，體積小的都成了沿岸礁塊，大一些的砌成遠方黑色島礁。灰泥細沙組合的淺灘底床上，難得水質一片清澈，吸引了好幾條灰斑魚游來這裡靜伏納涼。牠們應該不知道阿料曾經討海是個漁夫，對魚相當敏銳。

掀簾剎那，阿料便看見了門邊這幾條魚，「只要一根網勺子，兩、三下就能將牠們一網打盡。」但他念頭一轉，「好端端地隱身在房裡過活，何必打擾牠們。」

阿料輕輕放下簾子，才放一半，裡頭突然響起用力踩踏空寶特瓶似地一聲脆響，他低頭從簾下往內多看了一眼。

啊，水往上流，如影片倒轉，水聲退位，灰斑魚鑽回不見天日的深海，四壁擁擠復位，所有的岩塊和島礁變回原來紛亂的雜物堆，災區迅速恢復原貌。●

■【阿料的魚故事】隔週週一見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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