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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 孫維民／病毒流浪記
◎孫維民
◎孫維民
．
我已經流浪很久，太久
不記得何時開始、何處出發──
血潮喧譁，後退又前進
暖風反覆搖撼著肺葉
之後人類誕生
．
我曾穿過傷口，跟隨他
回到冰凍的河谷村莊。
不久，狼群撕碎他的肚腹
我於是抵達叢林和盛夏
棲居於嗉囊、孢子
．
我曾浮沉於液體中
在安靜的車廂與樂器中──
眾星輪流照耀，忽然
全數昏暗，極區位移
我降落在新生的山壁
．
我曾沿著甬道奔跑
與一支弩箭墜入夜色──
黃昏，僅存的船隻靠岸
官吏斥喝，奴僕顫抖
我被帶往宮廟、市場
．
我聽過頌歌及禱詞
各種隱晦、簡陋的語言
提到敵人和拯救……我沉默
在他們狹仄的體內
我還有工作
．
我看過強光與濃霧
將色彩及形象一概消除
若干年後，再度出現
像在另一則時空
與這枚星球無關
．
我曾遭遇狂亂的事：
毒劑噴濺、異族入侵
同胞們被殺戮、吞食
基因傳遞錯誤引發惡疾……
但我仍然存活
．
我曾在雲端滑翔
被一場風暴吹向赤道
輾轉進入猩猩和蟒蛇的巢穴──
男人及女人搭機離開，我
著床在他們的腦膜
．
月下，電梯不停升降
冗長的纜繩如抽搐的神經──
我在金屬表面靜止、喘息
幾乎滅絕，始終期待著
另一次浩壯的反攻
．
我也有短促的夢：
陽光與陰影拉扯、嬉鬧
像無害的對話，像花粉
悠閒地旋轉、接觸──
我的夢裡也有和平……
．
我已經流浪很久，太久
不知道何處何時終止
那並非我所能理解──
微小的身軀內，一個指令
我只服從那個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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