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自畫像】 阿尼默／高級的路

◎阿尼默

◎阿尼默

從媽祖廟身一旁的小徑走到旱溪街盡頭，車行車道，人走人行地下道，以前如果沒有混混模樣的小孩在那裡玩耍，我就會像溜滑梯從自行車牽行坡道進入，再爬山一樣走出。往前不遠有條巷子，沒有讓時間改變太多，至少藥舖教會理髮廳乾洗店還在，像侏羅紀的琥珀裡還有生命等待復活；那家標誌性的自行車行，也許受到我的詛咒應驗，門前成堆的廢物都賣不出去。那時，我與朋友去理論，新買的龍頭怎麼淋個雨就生鏽了，只見老闆拿塊沾油破布，擦來擦去就去除了鏽跡。五穀與五金都搞不懂的年紀，更何況如何辨識黑鐵與白鐵，於是我們摸摸鼻子，穿越中山公園、中興堂，以及補習過的畫室之後，在來來百貨頂樓玩了一趟搖滾樂就回家了。

這條路我比同齡的孩子更熟悉，儘管內心慌張著隨時會被盤問為何是個獨行的幼童，但當我能把路上的招牌當做漢賽爾與葛麗特的石頭，辨識高級的方向時，已經無人知曉地來去數十回了。享受高級的事物總能夠洗滌心靈。我從張雨生的卡帶《天天想你》開始買，後來有郭富城與王傑。貪心時哥哥那裡要一百，媽媽那裡要一百，我就是兩百元大富翁，買到錢不夠用時，就開始偷，只是偷沒兩次就被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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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帶到辦公室時，全身還在顫抖，他們要我留下聯絡資料，大概看我是毋成囡仔，打我家的電話找我，證明資料不假，還必須在一週之內繳交五千元罰金。這種數字幾乎是凌遲，就算從小到大零用錢加起來也沒那麼多，但為了不報警不告知家長，只好想盡辦法替自己贖身。靠友情借款、拿哥哥的手錶典當、喝水填飽肚子的那幾天，想著我只是延緩成為一個壞掉的孩子。

為了計算更符真實的距離，我試著在Google Maps上拉動節點，沒想到卻顯示了更複雜的規畫，愈想導正卻愈混亂，最後變成一條扭曲的貪食蛇，這樣纏鬥一陣子，才發現原來中間有條只去不回的單行道，必須切換成徒步模式，才成功算出，適合經常走一趟的二點六公里，距離總是在最近的時候變得更遠。●

■【自畫像】隔週週二見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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