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陳育律／電話未撥出

◎陳育律

◎陳育律

推開民宿落地窗，從半山腰眺望古老的濱海城市。我用手指比畫直線，試著簡化出五個長邊。

出沒在數學課本裡的形狀之中，我最喜歡五邊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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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開一瓶方才從超市扛回來的果汁，想起飛機降落小機場前，忽地刮起一陣幾乎要翻轉機身的強風。紅頭髮的美國少女發出尖叫，東歐大叔弄翻了水，意識領先肉體逕自飄浮在高空裡。

漆黑的海平面上漂浮著白色圓點，像極了我們幼時愛玩的連線遊戲。遠在相識之前的單純年代，對於理想的形式，我們簡單追求。照著指示的方向一步一腳印走，一定能夠在最後得到美好結局。簡單的，也許是蘋果。複雜一些的，約莫是蝴蝶或貓。那時我們堅信，行過幾百、幾千個點，終將抵達屬於我們的房。

突然很想打一通電話。

記得你人在遠方。視線的盡頭，即是當下的遠方。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會特意準備一場調皮而任性的惡作劇。有沒有另外一種可能，只要踏著光點一路向前，就能在明暗交界的邊加入你的惡作劇。

旅途走到最後一座城，像住進流行歌裡無止盡反覆的最後幾句。刻意挑選旅客稀少的時節，抵達沒幾個人能把名字念好的地點。我應該有告訴過你，這世界上大多數的喜歡，都不需要原因，比如我喜歡五邊形。但是我不曾告訴你，世界上有一種喜歡，教人必須成為不喜歡的自己。比如我擅長簡單的日子，卻渴望能為了你讓自己變得複雜一點。

想打一通電話，給你。對你說一句，到了。

我到了，地中海的十一月溫暖宜人。沒能收集太多成就的人生裡，至少我也走完了一段極盡揮霍的療程。我已經慢慢地好了，真的。只剩最後一絲隱隱約約的感覺，彷彿只要往前多探一個路口，就會遇見你。

關起落地窗，不讓遠方的風吹進腦海。不出門了。拉上窗簾，燒一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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