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極短篇】 史聖智 Sú Sìng-tì／死語言

◎史聖智 Su Sing-ti

◎史聖智 Sú Sìng-tì

無聲無夢的深夜，Lí又在床上思索起人們復振死語言的意義。

Lí害怕那會不會像是，抱殘著一段已死的愛情，怎麼喊叫都沒有人回應；或是，和腐爛一起對抗時間，一種對於記憶的伴屍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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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í漸漸明白，選擇遺忘，總是比選擇記憶還要容易，而多數人偏好的是前者。僅僅是一根「舌頭」，鄒語是umo、撒奇萊雅語是sema、巴布拉語是tatsia，人們最熟悉的拼音版本，卻是tongue。

「本底就有迷人模樣的喙舌，是怎樣漸漸成做另外一款喙舌？」Lí的日記寫了這提問。

離鄉，無離腔。Lí想。

因為有離開的人，才讓留下的人成為一切語言的起源，成為鄉的最初所在。找回原初，必然就顯得有意義了。

Lí有時會浪漫地想像，死語言可能是投胎轉世而去，換成了另一具軀殼，在沒有世人憑弔它的現世，繼續表述生命、情感、遺憾，忘記曾經斷裂與空缺的前世。

或許，那具軀殼不再是所謂語言的形式，而是一束等待被揭開的光、一道不再靠岸的洋流，或是一組迷人而難解的數學公式。像是風，每次都從不同的方向吹拂而來，也像雨，不會過問它該落在何處。

只要死語言的靈魂還在，永遠被記得它曾經活過，Lí的內心，似乎就稍有一股安慰了。

即使Lí比誰都還清楚，自己的語言已是將死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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