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洪雯倩／使館的舞會 － 芳菲菲其彌章 2之2

◎洪雯倩

◎洪雯倩

僅以「執著」面對世界

那是一個發生在18世紀，伏爾泰筆下髒亂惡臭的巴黎的故事。淒涼的無名公墓旁、髒亂不堪的魚市場，小說中的主角，滑入混合著腐爛的魚內臟與垃圾中，誕生了。一個生命再如何不受祝福，也應該有個基本的迎接吧！怎問世於惡腐之中，同時還因身分的不容，被販魚的生母加一腳踹入蛆蠱汙穢，現實迫她只想趕緊撇清、隱瞞這嬰孩的存在。

不過，作者賜予這赤子不可思議的頑強生命力；彷彿他愈不幸、醜陋、汙穢，他那與生俱來的天賦就愈驚人。棄嬰能活下來，本來就是要有奇蹟，還能歷經童年時期的種種磨難與苦力活，簡直不知世間何以以之為芻狗。主角帶著不凡的嗅覺稟賦，生於惡濁粗糙荒涼，不識人間溫暖，與世界的連結只有「執著」以對。身處鮑魚之肆，本不覺惡臭；但，一旦「美」，以香氣首度驚豔般地出現，令他體驗到顛覆性的對比後，世間所有的規則都要臣服其下──而且不計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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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他存在的目的，僅一使命：藉由香水追尋那純粹的美。問題是，以他的嗅覺敏銳度，要的不是一般花釀的香水；而是極美處子的體香。以人的氣味做香水？這是什麼配方？更糟的是，他執拗地確認了自己生來不遑多讓的使命後，還發現了另一件事：「美」，能深刻打動人心、進而左右人意念，有著不可思議的滲沁魔力。

香水成了藝術，化身為操控人的魔具了：M-A-N-I-P-U-L-A-T-I-O-N。

藝術的魔力，將隨著香水無孔不入地散發四處，滲入人心。

醜與美的極端張力就此展開：背負著惡劣的命運，卻擁有罕見的稟賦；出身最汙穢的惡臭，卻造出迷惑眾生的極品香水；偏執地做出超乎常理所容、千夫所指之舉，內心卻懷著絕對的美。出於他手的香水是由變相的執驁、非人的專注與絕色少女的人命所淬煉而成，凡聞之者，會不由自主地愛上這位從來沒體驗過愛的寂寞生物，而無視、甚至忘卻他之前一切的不容作為──這是作者最大的反差布局：不懂得何為「愛」的心靈，卻有著讓眾人為之傾倒的能力；一切道德，將服膺於藝術的唯美之下。

「藝術」與「現世」，原本就是反差世界的呈現；中間的過程叫：不計代價。

至於，要以何種人格標準去審視藝術家，而「反差」與「人倫常理」之間的公約數，又該如何取得呢？

此刻，一縷暗香，隨著樂音飄來，似真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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