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賴文誠／重量

◎賴文誠

◎賴文誠

．

今天的陽光變得更臃腫了

站上體重計，你才發覺到

自己似乎又比昨天老了數公克

一整個早上，他用簡單的詞彙

堆積著聲音的體重

莫名的擔憂淨重十幾盎司

他靠近了你的疲憊

將一個緩慢自轉的星球

輕輕置放在你的右肩上

．

微風100毫克，你們繼續

牽著虛胖的黃昏散步

低下了頭，你只看見他中年的影子

有著略微過輕的八歲表情

二人合計數十磅的喘氣聲

用力坐進了彼此衣著單薄的沉默裡

你愈來愈遲鈍的心跳

依然無法攀爬到日子

肥大的左心室

．

你和他彷彿都在反覆練習

相同質量的衰老

為他穿衣穿鞋，你又為自己

穿上了過緊的老花眼

日子消瘦許久了

用幾句他吃不習慣的台語

餵了五兩放涼許久的叮嚀

你仍覺得口腔有十錢左右的乾渴

．

幫他洗澡不小心洗去了

幾公絲他剛學會背誦的白髮

仔細刷著背，你不斷

擔心刷不去他黏著在身軀上

數十公斤的笨拙

公車還是走得很牽強

博愛座上量測著年紀殘量的你

依然不知道有誰會記得讓出

多餘的生活空間給他

．

沒有星星的夜晚

所有的肢體活動都顯得更弱智了

你折彎了重心，靜靜地

貼近他的夢境

依然聽見這大半生的自己

還在他輕輕的呼吸裡

搖搖晃晃地，懸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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