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哈瓦那歸記】 黃崇凱／一日三餐

◎黃崇凱

◎黃崇凱

哈瓦那的一天這麼開始：始終睡不安穩的S在凌晨四、五點左右，躡手躡腳到廁所開燈用一會電腦，或端著筆電到廚房，有時看書，順便燒一壺開水。天色逐漸亮起，她回房換好外出服，到附近的菜市場買菜。

這裡的蔬果都是所謂的有機，令人懷想起尚未盛行品種改良的許久以前。在小一號的番茄，小兩號的洋蔥，小三號的高麗菜，小好幾號的西瓜和鳳梨之間翻找，登時醒悟到，在台灣，蔬果品種都被調整過了，搭配化肥、農藥，變得又大又甜又多還能拉長產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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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晃了一圈，推測大約季節所限，這個街角與另個街角的市場品項差不多。她記得溫貝夫妻囑咐，盡量讓病弱的我飲食清簡，例如吃米飯、優格和馬蘭嘎（Malanga）。馬蘭嘎是加勒比海區域常見的根莖類食物，把它餵進翻譯軟體，跑出來的是「芋頭」。兩者有些相似，其實不同。洗掉馬蘭嘎外皮紅土，削皮、切塊煮熟後，顏色灰白，口感介於山藥和芋頭之間，也沒有明顯甜味。

S拎了一大袋，照三餐煮馬蘭嘎稀飯給我。民宿廚房僅有一只堪用的鍋子，一把鋸齒刀鋒有點鈍的水果刀。器具短缺，不管煮什麼都只能弄成一鍋。S和我幾乎每天重複著一樣的準備、清洗和收拾，彷彿我們無意間在哈瓦那演出「一日三餐」實境秀。

當地藝術家溫貝夫妻驅車載我們到一處大市場，入口有人湊過來問要不要雞蛋，彷若多年前光華商場出入口蹲點的大補帖小哥。我們買了一袋三十顆，單價換算起來還比同時期的台灣蛋價高一點。穿梭場內叫賣聲之間，發現有賣豬肉的。靠近看，迎面是幾隻狂躁飛舞的綠頭蒼蠅，還有更多蒼蠅黏在僅有的幾塊肩胛骨、排骨和豬腳，捨不得飛離。腥熱血氣四散，肉販正在擦著的圍裙沾滿陳年血漬。我們放棄買肉。

路上時時有雞在街角翻倒的垃圾子母車啄食。那些雞的尺寸也讓我想起，三十多年前我們村子的成雞就這種大小，不到當前飼養成雞的三分之一。這裡雞蛋難得，雞肉幾不可得。在外頭餐廳也點不到雞肉。溫貝指引我們到幾個街區外的特定商店買冷凍雞肉。

那天煮飯備料才發現，那是一包冷凍雞絞肉。當晚，我咀嚼著雞絞肉馬蘭嘎稀飯，前所未有地渴望一隻雞腿。冰箱還有好多馬蘭嘎。●

■【哈瓦那歸記】隔週週一見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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