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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二十個開頭】 吳明倫/雨天
◎吳明倫
◎吳明倫
我一聽見大家對那位死者穿著打扮的形容,就想,該不會是她吧。
我和玄仔每天從公學校放學後都會一起走路回家。其實我們個性家世背景興趣愛好都沒有交集,只是因為是回家同路的同學才一起走,同路還各走各的太失禮了,她應該也是這樣想。這種世故的態度不知道是誰教的,我們明明都才十二歲。
唯有抱怨,是我倆共同而且可以無限重複的話題。這天我抱怨的是下個不停的雨――聊天氣就比沉默不無聊嗎?這也不好說。
「欸欸你看!」玄仔突然低聲打斷我,指著前方的一個人影,那人沒有撐傘,走路的姿態搖搖晃晃得有點奇怪,是一個穿著白色蕾絲洋裝的少女。我第一次看到整件的白色蕾絲洋裝所以印象很深刻。沒多考慮我們就加快了腳步追上她。
少女留著短髮,不比我高多少,臉形不太像台灣人,是了,能穿著高價衣物又捨得這樣淋溼它的,當然是日本的小姐吧,但怎麼會來我們這一帶?找人?迷路?雨水已經將少女從頭到腳都打溼了,我心裡隱隱約約覺得很可惜。我分了一半的傘給她,露出友善的微笑。
少女看了我一眼,腳下沒有任何停頓,視線沒有任何停留,又轉向前方。
我的笑僵在臉上,打了一陣冷顫,因為她看我的眼神,讓我本能地害怕她可能經歷過的事――不管是什麼事。我好像也就知道為什麼她在淋雨了。
本來想要跟她搭個話,準備好的客氣台詞就此卡在路邊沒跟上。我跟玄仔隔著少女不斷用眼神交流,這可能是我們認識以來少數不需要語言就能完全理解對方的默契時刻。
我們三個就這樣在雨中安靜。
來到玄仔要轉向她家的路口,玄仔同情地跟我揮了揮手,意志堅定地道別。我開始著急,少女要是住很遠,要陪著走到底嗎?還是我可以也像玄仔那樣毫不留戀,我走我的?可是她看起來又很需要幫助。最近的派出所在反方向,要跟她說嗎?她會理我嗎?離我家愈來愈近了,我不得不感到絕望。
她突然停下來,竟是她家先到了。她對我深深地鞠躬敬禮,我連忙回禮。等她進了那不起眼的門,我還是覺得很不安,又過了一陣子才下定決心回家。到家後問阿母,她也沒聽說附近住了日本人,完全認為我在胡扯。
此後每次經過那房子,我就會觀望一下,沒過幾天,真的就出事了。
這雨一點也沒有要變小的樣子啊,我那時脫口而出的,仍只能是一句不相干的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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