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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哈瓦那歸記】 黃崇凱／吸塵器
◎黃崇凱
◎黃崇凱
打從一到哈瓦那，我總想著哪天要去蘭帕瑞拉街（Calle Lamparilla）。根據格雷安．葛林出版於1958年的小說，專賣真空吸塵器的伍爾摩商店位在這條街的37號，經銷商伍爾摩先生和獨生女就住在店面樓上。
伍爾摩那時生意不佳，手頭拮据，還有個年方十七的漂亮女兒令他操心──女兒的生日禮物想要一匹活生生的、可以套上馬轡騎的真馬。
總公司推出的新款原子爐吸塵器也讓他頭痛。它跟去年的渦輪噴射引擎吸塵器沒什麼不同，一樣得插電。他理解這是產品噱頭，本質上它仍是台好用的機器。但日前有個顧客問起：「它的過濾系統真能吸收所有輻射線？」他現場支吾了半天。
伍爾摩苦於周轉不來，為了賺外快，轉而加入英國軍情六處，成為哈瓦那特派員。但他其實都在幹詐騙勾當，捏造情報、假裝發展出一個情報網，甚至拿吸塵器剖面圖充當軍事基地平面圖。
我不妄想時隔六十幾年，能在蘭帕瑞拉街找到伍爾摩商店的痕跡，但我來回折返這條街幾次，門牌號碼從10號一下跳到61號，中間只見一座小公園，根本找不到37號。
《哈瓦那特派員》的大綱最初寫於1946年，那時葛林把時空背景設定在二戰爆發前後的愛沙尼亞首都，本來是寫給導演朋友的電影故事。導演沒要，這個故事就擱著。直到葛林後來多次造訪哈瓦那，泡在巴蒂斯塔獨裁政權下的紙醉金迷，吸古柯鹼、玩吃角子老虎、到俱樂部看色情歌舞秀，彷彿世間所有罪孽在此匯集，令他恍然發覺，哈瓦那才是擴展那則未完故事的最佳地點。
葛林一如小說中的伍爾摩，曾冒險遠赴古巴東部的大城聖地牙哥參訪，附近山區躲著卡斯楚率領的游擊隊。葛林觀察當地民眾幾乎都支持卡斯楚，革命勢頭正在上揚。他回英國花了幾個月完成小說，書上市一星期就賣掉電影改編版權。
葛林跟電影劇組正式開拔到哈瓦那拍片，已是古巴革命成功後的第一個春天。新政府准許拍攝，卻有官方人員隨侍在旁。例如劇組找回前脫衣舞孃、服務生演出革命前的俱樂部淫樂氛圍，審查員就立刻跳出來，要求不准暴露太多，以保新政權的清新形象。如此這般改動了劇本近四十處，電影最終也沒讓卡斯楚滿意。
拍片插曲：有個大鬍子美國作家到電影場景之一的邋遢喬酒吧探班，他被演員朋友引薦給葛林。他們簡短打了招呼、握手，完全不想多聊幾句。
那個作家叫做海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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