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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週末.藝週推薦展覽】於過渡間創造,在演變裡成形─台北當代藝術館「Beta+」展覽

2024/11/10 05:30

楊子強2024年作品〈電子傳送門之貳號專案:朱銘2024〉。楊子強2024年作品〈電子傳送門之貳號專案:朱銘2024〉。

文.攝影/林昱晴

隨著科技與技術的迭代,追求新異成為視覺消費的必然,資訊超載的感官刺激,將人們的知覺拆解而變得過度分散。然而,這樣的碎片化也重新定義了你我和世界的關係。做為日常現實的微觀隱喻,台北當代藝術館「Beta+」展覽凝視高速運轉的當下環境,在劇烈加速的社會脈動、持續測試修正的技術進化,與當代藝術創作之間,建立起相互對應的平行關係。展期至12月29日。

聚焦生活常態的本質,重新思考並處理人類、技術和現代社會之間的關係,是「Beta+」展覽探索的核心命題。在策展人邱杰森、莫珊嵐(Margot Guillemot)的觀點中,「Beta」這個詞指的是一種過渡性、演變中的狀態,呼應了軟體開發的原則,尤其是「Beta」版本的概念。在開源的運作邏輯中,一個初始項目被分享給社群,然後由社群接手,進一步豐富並推動該項目向前發展。在這樣的背景下,藝術創作成為了一個開放的過程,作品不再是靜止的,而是隨著它與觀眾的互動而自發生成、不斷演變。

「Beta+」策展人邱杰森(左)、莫珊嵐。「Beta+」策展人邱杰森(左)、莫珊嵐。

技術迭代與實時創作

處於一切高速運轉的時代,所有的事件與經驗,往往在發生的當下便成為陳舊的敘事,「Beta+」的策展思維體系對應著技術創新的邏輯,策展人認為當代的藝術創作一如技術的進展,時時處於不斷適應和調整的狀態。莫珊嵐表示:「我們希望探索這種『實時創作』的理念,與技術創新過程中的『早釋放、多迭代』(release early and release often)邏輯相似,根據反饋不斷改進和修改。」如今,得益於社交媒體的同步分享,人們能夠即時觀察藝術創作的過程,這不僅改變了大眾對於藝術的感知,也影響了我們與作品之間的互動方式。邱杰森進一步說明策展的原創性:「我們聚焦於大環境變化中的諸多不確定性、變動因素與其『未定論』的特質。透過『Beta+』展覽,讓作品在追求完整、完美的展覽空間中,以動態式、進行式的方式加以呈現。作品與大眾的互動是其中一個變動的要素,更多的是藝術家對於作品的動態表現與無法預期的心理,無論是作品『自動』或是『被動』的呈現,都顯示了作品的『有機』生成、組裝、生長、變化與隨機的不確定性因素,這可能是當前科技工業時代下的宿命,追求革新、速度、變化,不斷地自我修正、自我測試,使其更加『完美』,但或許根本就不存在著真正完美的最終形態,而我們更加關注的是『Beta』一字所代表的、不斷變動的過程。」

做為「Beta+」展覽的點題之作,策展人首先挑選的是楊子強的創作。「這個選擇的靈感來自我們在社交媒體上看到這個系列第一件作品的演變,正值我們開始構思『Beta+』項目的時候。」莫珊嵐特別指出,楊子強作品的演變性體現在多個層面,它實時印製,一層一層地疊加,超越了虛擬與實體空間的界限。對於雕塑家楊子強來說,這也是一種對新材料的探索。他必須在創作中適應新的工作方式,這是應對新冠疫情期間,無法進入工作室創作的因應之道。而這種適應性和創作過程的轉變,是「Beta+」展出作品中反覆出現的共同主題。

楊子強的〈電子傳送門之貳號專案:朱銘2024〉數位雕塑實驗項目,不完全是為了留存過往記憶與形影而存在,而是為了探索介於「生物記憶/活體記憶」與「數位記憶」之間、「剎那」與「永恆」之間的人性寓意與可被賦予的詩意想像。透過理解「記憶」可能存在的形式,跨越數位介面與真實生活的分野,架構出不斷流動的、未定的、如同「呼吸」般的時間流向,藉此深層地探索可回溯的記憶。

楊子強透過「電子傳送門計畫」向已故雕塑家朱銘致敬。楊子強透過「電子傳送門計畫」向已故雕塑家朱銘致敬。

日常感知與體感經驗

「沒有意識,身體也無法存活。」電影《駭客任務》中的這句話啟發了鍾興賦的創作。在數位時代,身體或許被放在次要位置,但我們仍需要它作為維持溝通、承載靈魂的容器。在鍾興賦出生時,這個世界已然進入了數位時代。他曾幻想坐在電腦前的自己,能將靈魂上傳到線上遊戲中,捨棄肉體,將記憶編碼封存,等待下個世紀的來臨。鍾興賦在行為藝術創作中扮演說書人的角色,使用身體做為文字,對它施以指令,讓它動作,講述故事。在〈有一天是一天〉裡,他擷取了日常行為的一部分,進行維度化轉換,呈現新的視角,具象地展示了內在情感的深度。

鍾興賦2024年作品〈有一天是一天〉。鍾興賦2024年作品〈有一天是一天〉。

慢、輕、靜,黃萱用「以靜制動」的方式來回應這世界的變化。她的〈靜物〉是一場關於抑制動作和音量的錄像表演,如實地連結了每個人都曾有過的生活情境和經驗──將一個日常的流程,用趨近無聲的方式完成。主角的所有動作彷彿是為了不打擾到環境、不引起注意,讓外面的蟲鳴鳥叫、車聲,從原本的背景音變成主要的聲音。在嘗試保持安靜的過程中,她將動作凝聚在觸碰物品和交接的每一刻,在這些嘗試之間盡量趨近於安靜。作品中呈現的專注、小心與緩慢,相較於快速即時的時代變動,更能創造出另一種與環境步調不同的、屬於個人的節奏。

黃萱2024年作品〈靜物〉。黃萱2024年作品〈靜物〉。

林育正以獨特的方式處理「收藏」及其重新組織的概念,〈箱構3.0:巴斯卡箱/演算之所I〉基於不斷重新安排物件的過程,每次展出他的收藏時,都是一次全新的配置,是與空間和觀眾之間的對話。變化和演變的概念貫穿整個展出空間,讓觀眾明確地意識到自己所見的是作品發展過程中的某個階段,並非定型的成果。藉由大量物件的碎片化堆疊,邀請觀眾參與關於轉變和無常的思考。

林育正2024年作品〈箱構3.0:巴斯卡箱/演算之所I〉。林育正2024年作品〈箱構3.0:巴斯卡箱/演算之所I〉。

有機連動與創造性破壞

蒙古藝術家孟克波洛兒.干波爾德(Munkhbolor Ganbold)的複合媒材裝置〈Possibility〉,以詩意手法轉化了政治、宗教、文化與歷史脈絡的圖像意涵。他以飛蛾做為感官迷宮的隱喻,探討訊息的暫時性與藝術表達之間的連結。觀眾可以透過錄像作品一探他對自我身分的追尋,也可以在畫作中感受到他對於時代的敏感和恐懼。作品之間的聯繫創造了藝術家的敘事,觀眾也可以藉由親手重組如同拼圖的畫面,與其思維展開對話,進而創造出具體的反饋。

孟克波洛兒.干波爾德的錄像當中疊合了飛蛾與蒙古的歷史圖像。孟克波洛兒.干波爾德的錄像當中疊合了飛蛾與蒙古的歷史圖像。

瑪莉.哈維爾(Marie Havel)的創作源於繪畫與模型的結合,用以描繪動態的景觀或建築,時時處於建構與解構的過渡狀態。〈擲骰子壁畫〉以互動遊戲為基礎,觀眾透過擲骰子獲得的指令共創壁畫,這些繪製於牆面的景觀元素,既代表了廢墟、破壞和改變景觀的災難,也代表了建構景觀的能量,使畫面始終維持著動態的變化,在這個「創造性破壞」的過程中,共同參與者在作品的演變中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瑪莉.哈維爾2024年作品〈擲骰子壁畫〉。瑪莉.哈維爾2024年作品〈擲骰子壁畫〉。〈擲骰子壁畫〉以互動遊戲為基礎,觀眾透過擲骰子獲得的指令共創壁畫。〈擲骰子壁畫〉以互動遊戲為基礎,觀眾透過擲骰子獲得的指令共創壁畫。

克萊蒙.菲利普的〈混凝土賽利昂〉以現地創作的形式,利用混凝土、硫酸銅與電線等構建互聯的工業材料,顯現當代建築中的隱藏元素,揭示其背後的結構與力量,藝術家表示:「這個系統幾乎像是一場意外,一種有意識的洩漏。我試圖探索當材料在溫度、濕度、壓力、電磁場等環境條件改變時,其演變能力的多元可能。」「Beta+」展覽是一場關於「中間狀態」與「過渡」的反思,而菲利普的作品嘗試喚起一種在物質崩解與熵的變化之間,不經意發現的詩意。

克萊蒙.菲利普2024年作品〈混凝土賽利昂〉。克萊蒙.菲利普2024年作品〈混凝土賽利昂〉。

電腦的編程是在一片漆黑中探索,在0與1的序列之間,藝術家將腦海中的風景,進行程式的視覺轉譯。海洋的潮汐與衝撞,造成海岸線的變幻,而資訊流龐大的壓力承載,如同今日所見的熱搜新聞,明日可能早已被沖淡。鄧雯馨的〈數位藻礁〉源自藝術串連公益的創作行動,作品的聲部放送著當代海洋的悲歌,暗示了當自然環境破壞殆盡,殘存的只有電腦科技虛擬實境所創造的自然世界。

鄧雯馨2021年作品〈數位藻礁〉。鄧雯馨2021年作品〈數位藻礁〉。

關注歷史、城市景觀、空間探測等面向的「超級浪」藝術團體,裝置作品〈游離的引線〉以浮動的潛水艇意象為載體,引發人們思考介於現實與想像、歷史與未知、人文紀實與科技探測之間,相互連動的有機關係。台北湖的傳說觸動了他們創作的靈感──從史料、遺址、植被,可以證明台北的一些地點可能曾經是水域,但是否為「湖」則難以確認。「超級浪」以此為起點,關注「水」與台北的關係,思考海平面可能上升的未來,而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兩者的實際情形都無法確知,因而有了想像的空間,產生了這件像是時光機,既回問過往歷史,也指向未來未知的作品。

超級浪2024年作品〈游離的引線〉。超級浪2024年作品〈游離的引線〉。〈游離的引線〉裝置內部的螢幕閃動水平面上升淹沒畫面,營造災難來臨的聲光效果。〈游離的引線〉裝置內部的螢幕閃動水平面上升淹沒畫面,營造災難來臨的聲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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