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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四月花見
四月花見
◎張維中 圖◎顏寧儀
日本四季分明，因季節迥異而衍生出來的周邊產品、活動與廣告也分割得非常清楚。這些或可稱之為季節限定產品的一切，展現了日本人性格中的集團意識，非常有紀律地集體進出，絕不脫隊。
比如十二月跟一月的時候，在全東京所聽所聞的盡是耶誕節和新年的事情。新年一過，全城就充滿了房屋仲介的廣告。因為四月是新生開學和公司新進職員入社的日子，東京將會收納一大批外地人進來，大家都得找落腳之處。房子的資訊接收到了，接近二月底，那些租賃廣告就全部消聲匿跡了。取而代之的是辦新手機、採購新生活家電的資訊。
季節限定的櫻花熱
三月初，接近月底櫻花開的時節，從商場、車站、網站、雜誌到電視，倏地又彌漫起了櫻花氛圍。去哪裡賞花呢？買些什麼應景的櫻花製品嗎？凡是能扯到櫻花的商家都當仁不讓，畢竟一年就這麼一次的搶錢機會哪。而這時候，街道上那些真正的櫻花，其實都還沒個影呢。
我不免俗地也會買些櫻花產品。最喜歡的一樣東西是無印良品的入浴劑。跟其他櫻花限定商品相同，櫻花入浴劑也只有在這段期間才能買得到。櫻色粉末添加進牛奶，泡澡的時候不只身心舒暢了，整個房間也會盈滿濃郁的香氣。
但其實這些香氣都是加工品來的。事實上櫻花本身實在聞不出什麼特別的味道。就像是市面上號稱櫻花口味的食物，其實大多是跟其他東西一起醃製的產品，不然就是混合了其他口味的調製物。不這樣的話，實在很難說櫻花本身會是個好吃的東西。反正產品裡撒幾片櫻花進去，也算意思到了。
在櫻花樹下賞人
日本人是看天氣過日子的。對日本人來說，雖然也重視跨年，但心情上真正新的一年的開始，是從四月。
四月是日本學制的新學期，也是應屆畢業生展開職場的新生活。就算不屬於這個族群的人，也會被整個環境給感染，覺得應該在這季節裡好好整理一番自己的生活。總之，在櫻花盛開與落下之際，許多事物都有了汰舊換新的況味。
日本人稱賞櫻花為「花見」。這名詞最早是從中國傳至奈良時代（西元710年-794年）而來的。起初只是貴族之間的行事，而且，看的不是櫻花，而是梅花。在那時代的《萬葉集》當中，詠歎梅花的有一百首，詠櫻的只有四十首而已。直到平安時代（西元794年-1192年）的《古今和歌集》裡，才讀見人們轉而賞櫻的記述。接著，在日本文學史上的先鋒《源氏物語》（西元1001年）中記載了天皇開始舉辦慶典，將賞櫻變成一件例行的活動。這便是「花宴」這個名詞的起源。從此，花見也好花宴也好，花，指的就是櫻花，不會是別的。日本人如何獨厚櫻花，由此可知。
跟花見這名詞始終僅僅相連的，正是花宴。自古流傳下來，現在的日本人仍保有花宴的習慣。家族、朋友和企業，大家習慣帶著野餐布，選一個公園再挑一棵櫻花樹，然後在樹下席地而坐。既然是全民運動，場面自然是人山人海，很是壯觀。
我喜歡穿梭在花宴之間。賞花是一回事，更有趣的是賞人。櫻花樹下什麼樣的人都有。有安靜看書的；有深深沉睡的（各種詭譎的姿勢都有）；有帶著樂器來彈奏的；有優雅吃著「花見便當」的；也有把公園當成自己家，把零食給散亂一地的；有跟朋友忘情喧譁的；也有跟同事喝酒喝到滿臉通紅的人。
去年剛來東京時，第一次完整地經歷了日本的櫻花季。一轉眼，櫻花季節又到，意味著在這裡的生活已過一年。
送往迎來的人生花宴
在原來的小鎮住了一年以後，這陣子準備搬家到另外一個地方。好不容易費了一番勁，終於決定好新的落腳處。
那裡有一座比現在住的地方更大的公園。那天去看房子時，穿過陽光當好的公園，看著那些茂密的綠樹，我在想，說不定等到櫻花季節一到，這些綠樹也都會變身成隨風飄落的櫻花樹。
然而現在是不知道的。或許，也不必急著知道。反正就像是未來的每一個日子，時候到了，自然就會開成該有的模樣吧。
準備展開新生活的我，在櫻花開前，來到了這裡。新的人際關係因為進修環境的轉換，也即將重新洗牌。
花開花謝，人往人來，一場花宴結束了，無論你願不願意，櫻花下，總將有另一場新的宴席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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