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非關空窗期

◎林育靖

哄孩子入睡後，氣管奇癢難當，直想咳嗽，喘息間的咻咻哮鳴聲在深夜裡益發震耳。與之前呼吸道過敏症狀或無二致，但因一週前接觸了那位肺結核病患，如今每次喘咳發作都令我格外憂心。

輾轉反側，於是喚醒丈夫，訴說掛慮：上星期到W老先生家中訪視，貼近老先生完成聽診及觸診，回頭見護理師和住院醫師拾起桌上一包藥：「這不是抗結核菌的藥丸嗎？」找來家屬細問，果然是早上衛生所送來的結核藥，老先生剛確診為開放性肺結核。

請繼續往下閱讀...

我在封閉空間中遁逃無門。老先生治療未滿一週，且他的家人亦可能染病而不知，空氣裡不曉得漂浮了多少結核菌株。問起衛生所對W家人的肺部追蹤，老太太說：「好像有啦，衛生所有說我們都要去檢查，不過還沒排到……有這麼嚴重嗎？」

同行的Y醫師拿出輕薄的外科口罩戴上，我繃著臉低聲說今天沒帶口罩，Y醫師道：「N95才擋得住結核吧，這只是掛心安的。」算是安慰。

我靠在丈夫肩上繼續咳嗽，他拍拍我的背，也說起他的遭遇：兩週前一位渾身發癢的病患住院，治療數日毫無改善跡象，會診皮膚科醫師做切片，一個禮拜後接到病理報告回覆為「疥瘡」，而他已多次伸手碰觸病患那富含高度傳染力的肌膚。我懊惱看病人時應戴口罩卻未戴，但其實接手居家訪視工作一年半來我常為是否遮掩口鼻而掙扎煩心，總覺得脫去口罩的我似乎能給病人與家屬更親近溫暖的照顧。丈夫摟住我，說他才不應失去警覺，然而四肢健全活蹦亂跳的病患竟被疥蟲襲擊得體無完膚，也頗罕見。我握了握他的手。

又咳幾聲，我問丈夫：萬一我受結核感染，不怕被我傳染嗎？他揚起我們相牽的手道：疥蟲傳播豈不更快？

兩人相視苦笑，同時想起剛發生的愛滋器官移植事件。浸在病毒血泊中摘取心臟的主刀醫師驚愕之餘說了，「在病人面前，我們沒有理由說自己是受害者。」此般重大而悲痛的醫療事故當前，丈夫與我的擔憂微不足道。

闔眼躺下，不忍再往深處想了。●

☆藝文新聞不漏接，按讚追蹤粉絲頁。
☆更多重要藝文新聞訊息，請上自由藝文網。

不用抽 不用搶 現在用APP看新聞 保證天天中獎　 點我下載APP　 按我看活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