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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三 廳極短篇
瓦斯爐

2006/01/18 06:00

〈編輯室報告〉
今天刊出「三廳極短篇」系列的最後一輯:「瓦斯爐」,相信五篇作品都有一點即燃的殊異閱讀感受。


從前的男朋友

◎羅英

我是一個不喜歡過生日的人,生日被自己給忘了, 是常有的事。

可是今年不同,離生日還有一個多月以前莉莉就在替我的生日倒數計時,還計畫著要怎麼過,以及送什麼禮物給我。

她認為是很重要的那一天終於到了。一下班我就去超市買了些食物和一打罐裝啤酒,然後就直接回到家裡。

我住的地方非常小,除了簡單的客廳和臥房以及衛浴的設備之外,廚房裡也只有冰箱燒開水的壺和一個微波爐而已。

因此莉莉常說:「這怎麼行,你總得有個瓦斯爐才行,吃吃自己煮的東西,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生活。」回到家不久門鈴就響了。

莉莉和一個陌生的男人站在我門口,她介紹說:「他是阿華,我請他幫我把禮物送到這裡。」我這才注意到他捧著一個長方形的大紙盒。雖不知裡面裝的是什麼,我仍禮貌地向她道謝。當他把盒子放在廚房的流理台上,我知道這是一台瓦斯爐。他並不等我或莉莉就逕自把瓦斯爐的包裝拆掉並且丟進垃圾筒,他說:「瓦斯筒還在車上,我這就去拿。」是送瓦斯的工人嗎?蠻斯文的,並不像呵。莉莉看穿了我的疑惑,她說:「他是我從前的男朋友,現在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莉莉可真是大而化之、不拘小節的女人, 接著又說:「他總是希望為我做點小事,我不在意,你也不要在意好嗎?」我笑笑,只是覺得他們的關係滿奇怪而已。

阿華把瓦斯筒和瓦斯爐連接,安裝好了之後又開門走了出去,我為他的不告而別感到詫異: 「他走了嗎?」莉莉:「他去把我今天要煮的食物拿上來。」「食物?今天就開始用瓦斯爐煮東西嗎?想得這麼週到,真該大大地謝謝妳啦。只是這麼樣地麻煩他跑來跑去的,不太好吧?」「我說過的,他喜歡為我做些事,那樣他會覺得很快樂,就不要把它放在心上吧。」「他是你的同事嗎?」「從前他是我的學長,現在是我們公司的主管,是我的上司,當然也是同事。」「這樣對待上司,不太好吧?」「跟你說過沒問題就是沒問題,你也真婆婆媽媽的太嚕囌了。你看,他把火都點燃了,我可要去廚房為你們做一道雞絲炒麵啦。」莉莉的烹調手藝果然不錯,使我們三個吃了一頓簡單而豐盛的晚餐。

當我正打開冰箱取啤酒時,阿華的手機忽然響了,他回答說:「好,好,我馬上就過去,一會兒見。」他很快就跟我們道晚安和再見。

我腦海裡驅之不去的是那一通突然的電話,我肯定那是莉莉撥了他的號碼,我無法忘記阿華接電話的時候,莉莉匆匆地把自己的手機放進皮包的白皙的手。

除此之外更難忘記的是阿華這個人以及阿華為我們搬上來的瓦斯爐,多虧這瓦斯爐,使得我從此有了莉莉所謂的「真正的生活」。


幸福生活

◎林黛嫚

新買的房子有廚房,當然也會有和廚房相關的設備,像是流理台、抽油煙機、瓦斯爐。雅君不是君子,卻遠庖廚。這個全家人使用最頻繁的開放式廚房和餐廳,雅音只需要一張餐椅和餐桌一角。

雅音和志凱是大學同學,交往時志凱就知道雅音對家事一竅不通,但他一點也不擔心,因為長他十歲而未婚的大姊將與他們同住。原本雅音想到甜蜜小倆口的生活,多了一個「外人」感覺怪怪的,但雅音不久就發現和大姊同住好處多多。大姊承攬了所有的家事,而且廚藝高明,就連吃遍各國料理,嘴巴養得很刁的雅音都在同事面前盛讚大姊是台菜大師。大姊在雅音和志凱的婚姻生活中扮演了很巧妙的角色,俗諺說長姊如母,表面上是志凱把大姊當母親般奉養,但實際上大姊把生活瑣碎一手包,讓志凱和雅音可以只享受婚姻的好處,而不必為開門七件事操煩。

這樣的生活持續著,婚後三年他們有了小孩,大姊又多了保母的工作,像大姊這樣集廚師、清潔工、保母於一身,而又不必擔心隔代教養或是保母虐兒或是外傭逃跑等其他家庭可能遇上的事,雅音甚至常常在家裡宴請同事,那些和雅音一樣成天打扮得光鮮亮麗,只會坐辦公桌,連洗衣粉要加幾勺都不知道的職業婦女,坐在大姊拾掇得齊整的廚房,一邊享用大姊料理的佳肴,一邊又羨又妒地說著雅音的幸福生活。

新房的廚房配備在進入第十年後開始出狀況,於是志凱先是把抽油煙機換了,接著是水槽,最後是瓦斯爐。瓦斯爐換好那天,志凱很得意地對大姊和雅音說,這是最新最好的安全瓦斯爐,轉動後必需按壓五秒才會點著,這樣就不會讓小孩不小心打開瓦斯了。

新瓦斯爐不太順手,雅音每次都看大姊要點好幾次,志凱卻能一次點著,他又一再教大姊其中竅門,但大姊始終學不會,不過多打幾次也就點著了,習慣後大家對於那ㄆㄧㄚㄆㄧㄚ的聲音也見怪不怪。

雅音以為大姊會跟他們一起住到老,看著她一手帶大的小凱成家立業。有一天大姊出門買菜被一部肇事逃逸的貨車撞死了。

志凱希望小凱放學回家有人在家等候,並且備好熱騰騰的飯菜,於是雅音辭掉工作,做起全職家庭主婦,當她對著那必須按壓五秒的瓦斯爐一再ㄆㄧㄚㄆㄧㄚ時,她才突然領悟到,原來這才是婚姻,才是真正的幸福生活。


著了大火的天下蒼生

◎許榮哲

公元208年,東漢建安13年,隆冬11月,赤壁一帶的江面正在火燒連環船。

火燒連環船,火勢綿延百里,滾滾長江沸騰了一樣,不斷有人全身著火,狀極痛苦地往江裡跳,噗通一聲,此後再無聲息。

不遠處, 諸葛亮正乘著輕舟離去,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中,先是草船借箭,然後七星壇借東風,不費一兵一卒就把曹操的百萬大軍打得落花流水。

立於船頭,諸葛亮手搖羽扇,乘著風,隔岸觀火。赤壁一戰,他運籌決勝,沒有丁點差池,心中自然好不快意。

「丞相,請喝茶。」船伕端來一杯熱茶。

這時,諸葛亮才注意到船上有副爐具,不見船伕往裡頭添柴加薪,但火卻源源不絕地燒。諸葛亮仰面知天文,俯首識地理,五行八卦奇門遁甲無一不精,就是沒見過這玩意兒。

「船家, 這是… … ? 」諸葛亮問。

船伕說:「丞相有所不知,赤壁這個地方盛產一種氣體,此物一遇星火,便會引燃熊熊大火。所以我們這兒的人就想到利用它來取代柴薪,於是出現了你現在看到的這個東西。」諸葛亮心底一驚,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竟有他聞所未聞的東西,繼而問道:「它有名字嗎?」「有,它就叫『瓦消爐』。」諸葛亮聞言,拍案稱奇:「哈哈哈,好一個瓦消爐,就像眼前的曹操百萬大軍一樣,永遠地瓦解冰消了。」船伕聽了,搖搖頭,歎了口氣:「唉, 諸葛啊諸葛, 你常自比管仲、樂毅,以天下蒼生為己任,不料卻因此殺害了更多天下蒼生。你可知道這瓦消爐的火源,便是來自於被你害死的百萬人。」諸葛亮大吃一驚,沒想到船伕會這麼說,正想追問,船伕隨即跳下船,變成一朵浪花,消失在夜的江面上。

如夢一場。

諸葛亮失神地抬起頭,前方江面上只剩星火點點,再聽不見任何哀嚎,曹操百萬大軍一下子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滄海桑田一千幾百年後,赤壁這個地方開始到處冒出大量沼氣,沼氣惡臭如腐屍,只要火一近身,它們便會熊熊燃起,狀極痛苦地絲絲哀鳴,像個全身著火的人一樣。

諸葛亮回過神來, 當場口吐鮮血, 頹坐船尾。船伕的話點醒了他,赤壁一戰,蜀雖大勝,但從此中興無望。


小蘋果日記

◎郭昱沂

出生6個月又10天,天晴,微風,晚上有星星。

小阿姨回來了,小阿姨從法國回來了。我在搖床裡,撐起半個身子抬頭望她,她滿手的提袋忘了要放下來就呆站在門口看著我,我知道自己招人愛,沒人能夠抗拒還不會走路說話、毫無行為能力、滿臉純稚無辜的我,可不是,小阿姨情不自禁就飛奔過來一把抱起我, 喊我: 「小蘋果!」狠狠地往我臉上親了幾口,就像狠狠地啃著一顆紅圓大蘋果。所有人都笑了,媽媽也跟著喊小蘋果、小蘋果,這比喊我兒子啊、小寶貝似乎多了些創意。

我從沒見過小阿姨,從她身上的味道我便可以確定, 我形容不出來,有些許鮮草、風以及乳霜的味道。她溜溜轉著和我一樣黑的眼珠,不停不停對我這裡捏捏,那裡揉揉,抓起手,拎起腳,鉅細靡遺將我瞧個仔細。世界對於我是新鮮的,我對於小阿姨也是新鮮的。但小阿姨不大會照顧嬰兒,在她懷裡我挺難受,她的力氣一會兒輕一會兒重,我使勁扭轉著身子、發出不悅的嗚呀聲,希望誰能來解救我,可大家全在欣賞著巴黎小阿姨抱著小蘋果的畫面。在一陣抗拒掙扎之後,小蘋果我緩緩地眨啊眨著眼睫毛便睡過去了。

醒來,發現四周靜無人語一片黑暗,我扯開喉嚨大哭了幾聲,一陣屬於小阿姨的氣味飄近身旁,小阿姨歪頭夾著電話筒雙手將我舉起來,「小蘋果,乖喔,不哭,要乖乖的喔。」一如往常,這招準管用,大家都知道小蘋果是不可以受冷落的,不能搗成蘋果泥,搾成蘋果汁,烤成蘋果餅, 小蘋果就是小蘋果。「沒啦,我姊的小孩,超可愛的……因為他臉紅紅的像西藏小孩… … 你等等,我渴了,去泡杯咖啡,一分鐘就回來… … 睡什麼, 有時差又睡不著。」小阿姨抱著我走進廚房,我的心開始噗噗跳動,這是一處禁地,誰只要領著我不慎稍微靠近,媽媽就會大叫:喂!小心兒子!──啪!小阿姨點燃了一圈藍藍的火光,藍色上面還跳躍著橘色,那是顏色的舞蹈, 她將熱水壺架在上面,身子低低地將火光調小,我也因此低低的,靠近那處光,我這顆小蘋果熱烘烘的,可不要就在這神祕的角落裡熟透了吧。


陰天

◎謝曉虹

整個月都是陰天,男人便無法自制地,一再墮進噩夢裡。他在夢裡看到女人的各種死狀,醒來後,決定禁止她外出,只是在每天早上,把她帶到醫院裡去。

這一段日子,無論日夜,城市都是灰濛濛的一片,彷彿伸手便可以摸到凝滯在空氣裡灰黑的微粒。醫院旁邊那間新近搭建起來的日光室,從清晨起便坐滿了因陽光不足而患上抑鬱症的病人。這是城市人抵抗陰天的唯一方法,但他們在那裡得到的幸福感那樣微弱,還沒有回到家裡,一切便已消散。

下午,一聲巨響把男人驚醒。他猶豫了一會,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窗前。女人從男的背後看著他,那被拉長了的、像鴨子一樣的頸項與微微彎曲的背使女人想起,每天早上,男人臨水自照的模樣。男人的臉總在面盤裡化成液態,只有哀傷的眼睛極頑固。

「是今早坐在我們旁邊的那對情侶。我認得他們。」男人過了好一會才說。

「嗯。」女人似乎沒有站起來察看的意思,她閉上眼睛,幾乎是無意識地說:「如果自殺的話,我寧願選擇瓦斯爐。」「瓦斯爐?」男人心不在焉地重複道,目光卻沒有離開那對情侶。此時,向四處流散的血已經凝止不動,連同靜默的屍身,就像電影裡的一個定格,而定格裡的人物正是女人和他自己。

像這樣的事,已經是這星期的第三宗。男人知道不一會便會有警察、化驗人員、清潔工的到來。所謂的調查永遠不能真正發現什麼,一切卻將被清洗乾淨,不留下一絲痕跡。男人的內心生出絕望,當回過頭去時,才發現女人已不在沙發上。

「如果自殺的話,我寧願選擇瓦斯爐。」男人想起女人剛才說的話。

男人果然在廚房裡發現了女人。

瓦斯爐已經燃起,藍藍的,像鬼火,映在女人的臉上。爐上是一大鍋開水。女人拿著一把菜刀,把不知何時買回來的活雞,從頸項處熟練地割了一刀,血便噴射出來,星星點點地落在男人的臉上。整個月來,女人第一次展露了笑臉,但男人只是看到廚房那扇緊閉的,不透光的窗,抽氣扇不住的轉動。夏季的陽光已經在窗外了,男人想,不過現在,他只能嗅到血與瓦斯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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