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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寫生態】 遍台灣的台灣欒樹
圖◎蘇意傑
◎愛亞 圖◎蘇意傑
伊們樹姿婆娑。
我站立的高樓在高鐵左營車站旁，難得大雨的高雄天空下，兩列行道樹自坡地遛達般沿著潔淨淨馬路迤邐而來，還真是美儀美姿。
有一段距離又沒有開花難相認，但我知，伊們是台灣欒樹。
雨愈來愈大，風也不客氣地加緊吹颳起來，風捲掀著雨，雨便半天裡斜著向一旁高樓與高樓之間的空隙飜飛而去。周邊全是水泥建物，能與風和著雨一同起舞的就那兩列行道樹了，看來弱齡的台灣欒樹很強硬地樹樹相依偎，一副我種在這裡長在這裡這裡便是我家，你下你的雨吹你的風吧，無妨的。氣勢足足。
本島特有的秋日燦黃
在高雄市遇到台灣欒樹覺得親切，因為在台北伊們伴我住了好多好多年。最早朋友說：「天母忠誠路台灣欒樹正在開花，一大片黃顏色，美得壯觀。」
很忙，日日有事，但「美得壯觀」以及讓我羞赧的從來沒有聽過的「忠誠路」、「台灣欒樹」這些字進駐了我心，兩、三週後我去天母，在棒球場站下了公車，一眼就望見美麗行道樹和忠誠路路牌，非常長列的行道樹的確美得壯觀，不過，忠誠路有幾段？這一段開的不是黃花，是紅花，很特殊的紅顏色，比豔紅潤一些，比洋紅穩許多，又比玫瑰紅嫩，有的則帶些黯沉成了土紅、磚紅。樹身高矮均勻，花開得緊密齊整，一個字「美」！但不是黃花，想必不是台灣欒樹。
過了一年，秋日裡我乘公車過天母，一瞥眼，看見滿樹梢燦亮亮黃，是花，黃黃黃黃黃，盤著一大束一大片一大堆地，就那樣恣意地發著花！我急忙下車，看著你黃我也黃，你亮我也亮的花，真是鮮氣薰人！這邊一長列行道樹，那邊一長列行道樹，樹頂都讓招入眼的黃燦占個滿滿，風吹，呵，秋風吹，樹搖枝動下金雨了，雨點紛飛，金鋪地囉！
我為之情迷也為之失笑，忠誠路的路牌還在，不遠即是棒球場，這景和我前一年所見完全相同，只是花不同色、不同形。我尋到一處樹名牌，哇咧，台灣欒樹！
我細看，有的小黃花基部有微紅，其他，就是黃就是黃。我等不及，立刻鑽進電話亭問了一位學植物的朋友，他用兩分鐘就說清楚了：台灣欒樹樹冠色彩會一直變化，樹頂黃花是圓錐花序，花期只兩週，基部有小紅點的是雌花，全黃色的是雄花，兩週之後花便落，長出嫩紅色苞片的飽滿蒴果（原來如此），天漸冷苞片變薄，紅色轉淡，呈現磚紅、土紅，終至淺褪成近米色，最後乾枯成土色，枯葉般的蒴果露出黑晶亮種子。顏色的一再轉換，比楓還精釆。
讀書寫字的人愛東買書西買冊，同一天我就奔去書店買了樹典，認識這迷人的多彩樹。樹典如是說：
．初早英國人A.Henry在恆春採了台灣欒樹標本，1912年Dummer依標本將「這種樹」定學名為Koelreuteria henryi Dummer中文便叫「亨利氏欒樹」。
．日本人森丑之助在嘉義達邦社採了台灣欒樹標本，1913年日本人早田文藏將「這種樹」定學名為Koelreuteria formosana Hayata，日據時都採用這個學名。
．因此不同時期用不同的名字，但目前以較早定名的Dummer學名為學名。
這本樹典我用了二十多年。
台灣欒樹是台灣特有種，意思是只有台灣才有，其他地方的台灣欒樹都是自台灣移植或新播種。我們自己叫伊拔仔雞油、台灣欒華、五色欒華、木欒仔、四色樹、燈籠樹、金雨樹、金苦楝、苦苓江、苦苓公、苦苓舅。
名字還真多，可是明明是欒樹，怎麼會和苦楝（苦苓）一直牽扯在一起？原來不管怎樣看，沒有開花的時候台灣欒樹和苦楝樹外貌非常像，尤其樹葉，二回羽狀複葉，長卵形，葉緣都有淺鋸齒，像極了。民間有一種說法：小孩長得不像爸媽，但和舅舅很像，「苦苓舅」就是這樣得的名，真是很台灣呵。
又美又厲害的好樹
台灣欒樹，無患子科，落葉中喬木，差不多都能長到十公尺。9到11月開花。
台北市很多地區都植有台灣欒樹，忠誠路有一千六百多棵，另一條大陣仗的樹道是敦化南路，有一千五百多棵。台灣欒樹並不是台北欒樹，伊的樹影真的遍及全台灣。高雄市民權二路上的台灣欒樹花開及結苞片時精采至極。伊是宜蘭縣樹，羅東運動公園外環區很多。新竹科學園區寶山路及園區二路台積七廠旁極長兩排也壯觀！南北東西，走到那裡都瞧見台灣欒樹，行道樹、公園樹、山區、家院、學校……
冬末春初，台灣欒樹樹幹、樹枝及已枯乾的土色苞片上都能看到可愛的紅色小移動體，那是小蟲紅姬緣椿象，又叫赤星椿象，它被稱做台灣欒樹下的小精靈，這種遇危險會噴出臭氣的紅色蟲小孩叫它臭屁蟲。它專吃台灣欒樹的樹汁、種子汁存活，常常一棵樹上成百上千的紅蟲蟲出現，每一棵台灣欒樹上都爬動著，著實令人頭皮發麻！如果不小心踩到了牠，牠的紅色身軀會溢出紅色液體，沾染衣物，讓人覺得噁心。如果混進住家，那才叫惱人。因此有人提議噴殺蟲劑徹底驅除，可是，紅姬緣椿象對人畜皆無害，不要種在住家旁就好啦，而且，家中並沒有牠需要的食物，一般來說牠不會進入人的居所，另外，牠是赤腰燕的食物，赤腰燕是台灣燕科中體型最大的，食量也大，紅姬緣椿象出現的時候也是赤腰燕大量出現的時候，毒殺了紅姬緣椿象，死的會是一大群一大群赤腰燕呢！
大自然自有它自己的法則，地球上的食物鏈也不允許人類隨意破壞，否則，後果便是浩劫。愛台灣欒樹，就忍春日那一小段日子吧。
台灣欒樹抗風力強，耐旱、耐寒、耐陰、抗空氣汙染、吸噪音，樹幹無雜葉，身高不遮視線，是最佳行道樹。那黃花還可以做天然染料呢。
台灣欒樹，被選為全世界十大亞熱帶花木的第五名。
真是又美又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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