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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書與人】和童年握手 - 王盛弘談《大風吹:台灣童年》

2013/09/09 06:00

作家王盛弘及其新作《大風吹:台灣童年》。(小路/攝影,王盛弘/提供)

專訪◎言叔夏

《大風吹:台灣童年》。

讀《大風吹:台灣童年》,讀到那樣一個黃昏的午後,可能是放課後的時間,與母親在屋內做些雜什。忽然聽到屋外有麵包車經過的聲音。小男孩於是沒來由地對母親說起:今天是我的生日。而這個母親呢,淡淡地說了句:是嗎?也就順勢拿出了一枚銅板告訴他:到外面買一個麵包去。書裡寫到他挑了一枚最像「生日蛋糕」的雞蛋糕回來,堅持要母親也吃一口,這樣就算一起過了生日了,總令人覺得既溫暖又哀傷。溫暖的是,那黃昏的母子身影,有點逆光、顯影,發散著暈黃的毛邊,大概是每個人都有過的生命一景吧;而哀傷的是,流逝的畢竟是時間。那暈黃的毛邊光影,在童年的鏡頭底下,不啻都有一些泛黃而傷逝的落漆了。

而這個星期三的尋常午後,尋常辦公大樓的會客室裡,王盛弘(1970-)有些靦腆地窩在角落,帶著一點初次見面的尷尬與害羞。可能是對書裡那玩著泥巴,在黃昏的午後燒豌豆田,或跟父親一起去池塘釣魚、最後卻被魚給釣走的小男孩印象太過深刻,總讓人覺得眼前這位已過不惑之年的男子,神情間仍有那樣一絲小孩子式的困惑。那或許是在歪頭搔著頭髮間,有點困擾(或帶點自我質疑)地說:「我嘴巴很笨,沒寫下來的話,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隨即頓了一頓,彷彿在思考著自己的話:「不過,有時候特別寫下來了,到了該講的時候,卻又老是講得不好了。」

種種看似矛盾的質素:比如成人與小孩,娃娃臉與四十歲;比如從彰化到台北,鄉村到城市;又比如從一個固定的生活裡離開,到另一個遙遠異國的自我放逐。這些彼此相悖的軌跡,在王盛弘歷來的寫作與生命中交匯,卻毫無扞格。大抵也是一面不斷自我折射、交映與對位的稜鏡吧。2002年的「三稜鏡」計畫,從《慢慢走》到《關鍵字:台北》,生活有時在這裡,有時在他方;有時也溢出了時間的刻度之外,如同這本被什麼風給吹回童年的《大風吹:台灣童年》。

告別與和解

幾年前寫《慢慢走》與《台北:關鍵字》,寫作的姿態看似無根的漂萍,曾在旅途中「憬悟到沒有非得要將根扎在哪裡,從此我是一名地球人了」的王盛弘,在邁入四十初度的今年,反而走回了童年的故鄉,王盛弘若有所思地說:「大概是因為這幾年,心境上漸漸顯老了。」

「我從十八歲離家到台北來,已經二十五年了。二十五年是一個很長的向度。上一個十年,大約三十出頭的時候吧,我還很可以瀟灑地說,我就是一個人,可以在任何一個地方生活,『故鄉』這個概念對我來說並不是那麼重要或深刻的。」

相較於開頭〈台灣童年〉的溫暖明朗,後半部從〈廁所的故事〉以降篇章,似乎更能看出這種心境上的轉折。書中寫到夜半喝酒回家的父親,對母親拳打腳踢;寫某次領文學獎時,對父親矛盾難解的情緒。都是生命裡的陰霾與澱積物。他寫追逐黃氣球的小男孩,邊跑邊長大,跑著跑著就沿路哭了起來;寫懵懂的閣樓上的青春期,只有月光能將自己從泥沼的困境中帶離。是對「故鄉」暗面的一種消化,也是對傷害的自我反芻。

「我今年四十三歲了,剛好來到我父親當年的年紀,有一陣子我忽然很可以理解他。」王盛弘說。

「你問我有沒有什麼很具體的事由,其實我也很難說得清楚;但是,寫這本書的時候,我總有一種錯覺,覺得那個小時候的我,好像是我自己的一個孩子,而我忽然變成了一個父親的角色。在這種感覺中摸索著,邊寫也邊就模模糊糊地感覺到,大約是老到可以和往事和解的年紀了。」

也因此,《大風吹:台灣童年》其實是一段藉由童年逆寫現在的旅程,這趟旅程既擦拭了那來時的風景,也必然是一種全新的重寫與布置。藉由寫作去和童年的自己握手。這一握,既是告別,也是和好。

被淘洗的記憶

輯一的「台灣童年」或許即是那樣的一種「重寫」。以班雅明《柏林童年》的體例,用三十一則短文寫彰化縣和美鎮,一個叫做「竹圍仔」的地方。書中提及那冬末的風景,稻埕與池塘,老祖母的儲物櫃,過期的零食與霉濕的氣息,燒過的草莖,葬禮,節慶,還有那月光下整片的蛙鳴,以及冬日裡油菜花田豔麗的黃與綠,都是一派氤氳的暖意。

「和美出產兩種東西,一是紡織,另一個是雨傘。在我出生的70年代,正是台灣經濟開始起飛的年代,所以這個小鎮其實並不是那麼田園牧歌式的鄉村;你會看到家庭代工出現了,鐵皮屋頂也長出來了,然後小型工廠一座一座蓋了起來。雜陳著各種生活的痕跡。」王盛弘說。「所以我所刻寫的,其實並不是一種寫實主義式的地景,而是記憶裡被不斷篩釋、淘洗後的一種剩餘。」

如此,也就不難理解《大風吹:台灣童年》裡的許多篇章,那些宛如織毛線般拆了又織、織了又拆的場景與情節,其實是一種反覆淘洗的重寫動作,試圖要將那已然消逝的時間,調整到最完美的刻度。

「其實我是一個即使在情緒的最谷底,也希望能藉由寫作來保有一絲希望和溫度的人。」他說。也許是牡羊座的性格使然。「總希望筆下的世界,仍帶有一種救贖的力量。」書寫也因此而類似一種祈願:丟一枚硬幣,向池中去兌現一個願望。對寫過了遠方與此城、童年與家鄉的王盛弘來說,這個願望可能極其簡單,甚或僅僅只是一種來自生命本身的自由。

生活的收容

「寫作的時候,我是一個非常完整的人。沒有被生活瓜分、裂解。」王盛弘說。笑言再過一段時間,可能會回老家種田寫作。「有那樣一小塊地,可以種種東西、寫寫文章,也許讀一點書,就很滿足了。」

自言「骨子裡仍是個鄉下人」,和同為南方出身的作家朋友許正平聊天,都還使用台語;而《大風吹:台灣童年》裡,也時時可見用詞典雅、優美的台語錯雜於行文之間。王盛弘說:「語言是混血的。我在哪裡,這些語言也會跟著我到哪裡,也許混雜了當下來自他方的語言,都是極其自然的事;就像我的創作一樣,總是跟隨著生活流轉。」

在寫作與生命中不斷尋求一種最自由的情態,長年任職於媒體繁瑣的工作,時間與生活都圍繞著工作打轉,近年漸漸感到「消化不良」的他說,近來最常思考的問題反而是:「什麼是工作的本質?」

「我常常想,我們花費了一天裡最長的時間,去圍繞著一個空洞的核心打轉,甚至把它當做生活本身來信仰,可是那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東西呢?其實我並沒有真正地思考過。」

大抵這個從彰化和美「竹圍仔」的泥土堆裡成長起來的寫作者,興許是覺得這些在城市文明的日常裡所遭遇的抽象話術,還不如親手栽植一棵花樹來得踏實罷。令人想及的是〈種花〉裡的幾幕,整個世界的喧囂都被收容在那無語的生活之中,溫柔地包覆。六嬸身影雲淡風輕地澆花溉木。竹圍仔的稻埕又一日天亮,又一日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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