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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人生小景》他覺得自己有捷徑
◎陳莫
「喂，精神科醫師嗎？」
「是，我是。」
「我們這裡急診，有一床二十三歲男性，以前沒有精神科病史，這次來急診的主訴是…主訴是…」
「是什麼？」
「是…是他覺得自己有捷徑。」
「潔淨？是覺得自己很乾淨嗎？」
「不是欸，是很短的那個捷徑。」
「聽起來很亂，他有家屬嗎？」
「沒有家屬，他自己來的。不過他還算平靜，可以會談，麻煩你來看一下。」
掛上電話，已經是半夜一點了。年輕的精神科醫師揉揉眉間，感到疲憊流淌全身。他緩慢地穿上白袍，拖著沈重的步伐，披星戴月地走到依然車水馬龍的急診室，病人的床位被安排在廁所旁邊。
他拖了張椅子在病人床邊坐下，雙手搭在床欄上，掃視病人一眼。年輕男性，髮型乾淨俐落，穿著T恤牛仔褲，沒有酒味或異味，沒有家屬陪伴，沒有明顯暴力或自言自語等行為，神情隱約憂鬱。
「嗨，今天怎麼了呢？」對於年輕人，他有時會採用比較輕鬆的開場。「我是這裡的精神科醫師。」
「噢，你好。」病人舔舔嘴唇，有些不知所措似的。「其實，我不太知道要怎麼說。」
「沒關係，很多人都這樣，只要先告訴我，你今天怎麼會來這裡就好。」即使覺得眼皮很沈重，醫師還是努力引導著，病人聞言，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我沒對別人說過，其實我23年來，一直有種異於常人的能力。」
「嗯哼。」這並不罕見，十個來急診室的精神科病人九個都說自己有超能力。
「小時候還不覺得，越來越長大才漸漸越來越明顯。我發現我的身邊，充滿了捷徑。」
「你指的捷徑是什麼？」
「就是像電腦桌面上的我的電腦啦、我的文件夾啦那類的，可以點進去，連結到其他東西的捷徑。」
「這聽起來很特別，你可以再說多一點。」
「我生活周遭一旦碰到某些事物，就會觸發相關的捷徑。我可以點選眼前出現的捷徑，而捷徑會跳轉到某段回憶。」
「你可以舉個例嗎？」
「比如說，我現在看到你穿著白袍，我的視野裡就會出現三個捷徑。一個是我小時候看牙醫的可怕記憶，一個是我小阿姨的相關記憶，她是個醫生。另一個則是有關實驗課的回憶，因為我們上實驗課也都穿著實驗袍。我可以選擇我要看哪一段回憶，也可以選擇不要看，只要跳過就好了。」
「聽起來很方便啊。」年輕醫師腦中開始形成一些病情的假設，他思索著，接下來該如何收集更多的資訊以供診斷。
「有時候是挺方便的，只是我無法決定哪段記憶會出現捷徑，它們是自動跳出的。所以我沒辦法自由地使用這個能力，特別是在考試的時候。」病人苦笑。
「如果考試時可以用就太好了。」醫師也跟著笑了。「那，今天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得來急診呢？」
「噢，其實三天前，我和我女友分手了。」病人表情瞬間黯淡下來。
「你看起來好傷心。」
「嗯，傷心也就算了。」病人皺著眉頭。「偏偏不知道怎麼搞的，有關她的捷徑全都壞了。」
「啊？」
「這三天不管我看到什麼，有關她的捷徑一直自己跳出來，視窗都重疊了，而且跳過的功能也壞了，回憶一直自動播放，說過的話一直隨機出現，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病人抱著頭，痛苦萬分地掉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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