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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我在土耳其打了好幾個哈啾

2014/01/19 06:00

圖◎吳怡欣

◎陳蒼多 圖◎吳怡欣

初秋的土耳其沒有一絲涼意,我的鼻子過敏早早發作。土耳其旅遊行家的C領隊對土耳其的一切當然讚不絕口,不過他也很老實,醜話講在前面:她其實沒有那麼完美,至少屠殺過一百五十萬名亞美尼亞人。話鋒一轉,他談到阿拉伯的勞倫斯(即T.E.勞倫斯)。我一直打哈啾,精神不濟,沒聽清楚他是否講了另一段不光榮史:原為英國人的T.E.勞倫斯偽裝成阿拉伯人領軍反抗土耳其,被土耳其軍人逮捕,遭到雞姦。總之,我聽到他說:T.E.勞倫斯最後騎摩托車,發生意外致死,是英國人的陰謀。我又打了一個哈啾,聲音像「哈嗆」:T.E.勞倫斯這個意外其實涉及自殺動機。他的《製幣廠》一書中有一段話為證:「很多人會毫無怨言地接受死刑,以便逃避命運之神在另一手之中所掌握的生命刑期。」

考古學就像文學與藝術

我們不久後到了古城以弗所所在的古薩達斯。只剩正門牌坊的圖書館,當年曾藏書十二萬冊。雖然嗅覺不是很靈,愛書的我彷彿嗅到了一點書卷氣。圖書館對面挖掘到世界最早的廣告牌,刻有一顆心、錢幣、腳印及女人頭部:左腳比腳印大的成年男子可以帶著一顆寂寞的心,帶著錢前進,就會遇到美麗女人。原來這是當時妓院或酒店的廣告。我連打兩個哈啾,這次「啾」音似台語的「搶」。接著又一個「哈搶」,我就搶著拍下這些圖形,同時想像當年圖書館與妓院相望,兀自沉思《年少輕狂:我的生活與愛》作者法蘭克.哈里斯(Frank Harris)的文學與女人兩得意。

木馬屠城記本非神話,海因里希.施里曼在達達尼爾海峽南方發現了特洛伊遺址。不知你們有沒有聽到領隊說了一聲「施里曼這個壞蛋」,然後就沒有下文了。我嗅覺當然不好,可耳朵還好,也清楚他是指施里曼用炸藥炸開了九層的古蹟,破壞了重要的歷史工藝品,也破壞了特洛伊那一層。打了一個「哈嗆」後,我告訴自己:施里曼不至於是個壞蛋,但他確實不擇手段以達目的。科學講究進步,但考古學就像文學或藝術,可能歷久彌新,一旦以科學方法破壞,何處覓「歷久彌新」?

上一次一起去克羅埃西亞的C太太這次也同行,她插花學得精到,照相自然有一套,隨時一聲令下:「教授,跟太太站在那兒。」接著展示作品,「看,不錯吧。」我隨時都覺得有人會掏出一隻槍對我吆喝「不許動」。這次旅行,我聽到這句台詞的次數比上次更多。一夜,我夢到又聽到她這樣說,回道:「不是才照過了嗎?怎麼還要照?」立刻驚醒過來,打了一個「哈嗆」。其實我寧寫一篇遊記,也不要拍一百張照片。

「看到右手邊一個土耳其人倒騎著驢子的雕像嗎?他是荷加。我記得他,因為他名字的發音就像台語的『好吃』。」領隊的聲音在我昏沉的腦中響起。然後他講了一個有關荷加的故事,我完全清醒過來,好一段時間沒有打哈啾。荷加向鄰人借了一個大鍋,奉還時加了一個小鍋,鄰人問原因,荷加說,大鍋生小鍋。不久,荷加又向鄰人借大鍋,但好久都沒還,鄰人問其故,荷加說,大鍋死了,鄰人再問其故,答說,既然會生小鍋,當然就會死。我記起家中有一本《荷加故事集》,回國後得好好讀讀這位土耳其智者的這本傑作。

海天相連,快樂的出航

「在左前方的山上可以看到幾根石柱,是一個美國人亂插上的,宣稱是古蹟,他在這一帶很有名。」「叫什麼名字?」「不清楚。」那晚我在旅館中獲知他叫Andrew Rogers,查Google,發現他其實是有名的大地藝術家,除了在土耳其,也在很多地方留有傑作。我不記得當時有沒有打「哈嗆」。

聖索菲亞大教堂!世界第四大!遊客如織!丹麥哲學家齊克果有言:「有群眾的地方就沒有真理。」他說,基督教的敵人之一是:只會上教堂、不會深思的人。他一生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我如何能夠成為一名基督徒,而不是一個不會深思的上教堂者(non-reflective church-goer)。」不知他是否曾從老遠的丹麥,來到土耳其這座聖索菲亞大教堂向眾遊客嗆聲?──雖然這座教堂前身是回教徒的清真寺,而遊客也不見得全是每星期日上教堂的人。

伊斯坦堡,不要為我哭泣。什麼是什麼啊!我應該說:「伊斯坦堡,我來了,雖然我噴嚏不停。」眾多遊客也許不知他們來到這兒,就像葉慈〈航向拜占庭〉。伊斯坦堡的歷史一定要回溯到拜占庭。「那不是老人的國度。年輕人/互相擁抱……/耽溺於感官音樂,遺忘了/永恆智慧的紀念碑。……/所以我航渡大海,來到/聖城拜占庭……請領我/進入永恆的精妙藝境。」(邱坤良譯)葉慈這樣說。伊斯坦堡啊,你繼承了拜占庭的光輝盛世,請容我溶入你淬鍊的智慧中,請容我「哈搶」,吸收你的日月精華,至少在「哈搶」聲中搶先拍下北連黑海的博斯普魯斯海峽那無垠的湛藍。就算無法用相機捕捉到達達尼爾海峽的「兒女情長」(這海峽讀起來正像「他她女兒海峽」),就算無法親炙由達達尼爾海峽連接愛琴海的馬爾馬拉海那似水的「慈祥」(馬爾馬拉海念起來正像「媽媽的海」),至少也可以在遠眺中靈視你們神祕與深幽的美。博斯普魯斯海峽是歐洲與亞洲的水界,最窄的地方卻只有七百米。吉卜齡啊,你寫的〈東方與西方歌謠〉一直為人誤解。世人只記得第一節的「西乃西時東乃東,/兩處不相逢,/至審判日,/大地對長空」,卻忘了第二節的「異極兩雄迎面立,/再無疆界畫西東,/生來平等,/養育也應同。」(竹本郎譯)短短的七百米海域不但「再無疆界畫東西」,也幾乎使東西海域水乳交融。

土耳其人何其有幸,地跨東西兩大洲,卻可憑藉渡輪之便享受「住在亞洲,卻在歐洲上班」的異國風味。在土耳其東北的保加利亞就沒那麼幸運了。保加利亞當代作家米羅斯拉夫.彭可夫在《西方的東方》一書有一篇故事,描述一個男孩每隔五年才可與所愛的表妹在把他們的村莊分隔成東西的河中見面,這才是真正的「西乃西時東乃東」。

肚皮舞之夜空氣汙濁,我連打幾個哈啾。配合現場台灣觀眾而演奏的〈高山青〉和〈康定情歌〉雖旋律動人,仍然阻擋不了我鼻涕潸潸而下。在頻頻「哈嗆」聲中,我不禁自忖:台灣觀光局應該寄給他們〈快樂的出航〉的曲譜,取代〈康定情歌〉吧。前一天乘船暢遊博斯普魯斯海峽達三十二公里長,正是「快樂的出航」的寫照:「……無限的海洋也,歡喜出航的日子,綠色的地平線,青色的海水……天連海,海連天,幾千里……」

搭機離開伊斯坦堡那天,我哼完了〈快樂的出航〉,接著吟哦「請君試問東流水(博斯普魯斯海峽的水),別意與之誰短長?」在機上當然「哈搶」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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