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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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作家的藏所

2006/08/01 06:00

收留疲軟身體,慰藉徒勞心靈。


夢.前世.靈魂之旅

文.攝影◎李欣頻

本來去印度是為了躲避無法處理的靈魂困境,沒想到,卻意外遇上了自我浩瀚的宇宙世界。

在印度閉關第四天的早晨靜坐,在無預警的情況下,我當下看到,一個棺木就躺在教堂的十字架下,我的家人與朋友都圍在棺木旁邊哭,那是我的棺木……我感受到他/她們很深的痛苦,覺得很對不起這些如此捨不得我離開的人,於是,我也在旁邊陪他/她們哭,我哭得非常非常痛心,肝腸寸斷地,知道有這麼多人深愛著我,可是現在他/她們沒有人看到我、聽到我,那種完全隔離的孤單與恐懼,讓我徹徹底底地絕望。

告別式結束後,我的棺木被推進火葬場中,我親眼看到自己努力一輩子美白保養的臉蛋與身體,被封在棺木中被大火殘酷地焚蝕,焦黑扭曲,我完全不能接受,如此姣美的肉體怎麼可以就這樣被當垃圾燒了……我很想帶著自己的身軀逃出去,可是沒有身體的我什麼也不能做,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從完整的158公分燒成了一小撮灰,我簡直快崩潰了,沒有身體,我要怎麼回去我的生活……然後,我看到家人與朋友分裝著我的骨灰,各自帶回家紀念著,我聽到他/她們自責痛苦地掉淚,我也陪著哭,很想再與他/她們說說話,可是已經不可能了。

我無助地問神:「那我現在能幹麼?我要去哪裡?我能做什麼……」祂說:「你再繼續往下看……」然後我就看著這些人,從一開始痛苦的思念,到後來漸漸把我遺忘了……我看不下去,我只好告訴神:「我不想再看了,我現在能去哪裡?」祂說:「妳已經無處可去,就放輕鬆,看presence會帶妳去哪裡……」我記得我一直處在飄浮的狀態,沒有目的地飄著,不知道這樣的狀態會有多久,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在沒有預警的情況下,我突然被帶進一個藍黑色的光洞中,一層一層地向前展開……出了洞口,聽到兩旁的天使搖鈴,我被帶到剛才舉行葬禮教堂的十字架上方──之前所提到的祂,並沒有形象,只是一個能量,但現在看到祂具體的形象是上帝,我與祂分坐在十字架的左方與右方,祂要我坐在與祂等高的地方往下看,問我那是怎麼樣的感覺──我坐在教堂半空中往下看,看到許多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在下面禱告,也同時聽到每個人的禱告聲,我很驚訝自己怎麼可能「同時」聽清楚這麼多人內在的聲音(人的聽覺,頂多就只能在環境中聽清楚一到二種聲音),知道我正在經驗神的聽覺,這些聲音雖然來自不同的人,訴說著不同的心願與苦楚,但從教堂上方聽起來,感覺卻是相同的:人們同樣為小到不能再小的生活瑣事困住,自己以前在下面的時候也是,當我坐在與上帝相同高度的位置往下聽看,再清楚也不過了──原來,視點一轉換,就能夠當下領悟。

35歲以前的我,充滿了疑惑,到處問訪命理師、通靈者;等到自己有一天累了,厭倦算命者半靈半不準的機率,靜下來看了《與神對話Ⅰ、Ⅱ、Ⅲ》、《與神合一》、《告別娑婆》、《奇蹟課程》、《未知的實相》……之後,決定不再外求,專心地向內探索自己──原來浩瀚的宇宙就在「我」之中,「我」就在「神」裡,人生就是一連串解密的過程,解到最後,就看見了神。

回首過去這幾年經歷,彷彿一場夢幻之旅。當初會開始潛心靈修,是因為從人生的困境中被迫轉彎,意外地被帶出了生活軌道外,遇見了另一個極浩瀚的意識次元,就像電影《迷走星球》(Zathura)的畫面:家門一打開,發現整個房子飄浮在無限星際的外太空──完全出乎想像的驚奇旅程,高速如雲霄飛車般,連思考都來不及。


單人KTV

文.攝影◎郭強生

現在唱KTV都是一個人去唱,成了生活中不可少的安定劑。

不是每個人都應該這麼孤僻,實在是因為想不出有什麼原因,我必須坐在那兒聽別人實在不怎麼樣的歌喉。好歌、老歌這麼多,又偏偏有許多人愛挑自己唱得七零八落、別人又沒有聽過的新歌,坐在那裡只好傻傻盯著螢幕,假裝自己很有興趣要學起來的樣子,心裡其實在想:歌做得爛,MV也拍得爛!真正說到底處,和自己水準不相當的人去唱歌,自己唱得句句用心,可圈可點,那廂的人只顧著聊天和敬酒。我氣那些不把歌當歌、不把別人的耳朵當耳朵的人,可恨這種人一天比一天多。

大學的時候,卡拉OK這玩藝才剛出現,離後來KVT包廂時代還有一段進化過程,一般只出現在林森北路酒場一類的地方。唱歌在那時還是一種有專業標準的活動,想聽歌可以去民歌西餐廳,或是忠孝東路上的「艾迪亞」,聽到還沒被發掘的潘越雲、李麗芬如十八K金的歌喉。記得第一次聽到李麗芬的現場,她的精湛成了我的驚顫,從前聽歌只聽到旋律,至此之後懂得了音色。一度我迷戀上這些現場功力足以銷魂的民歌手,穿著制服背著書包跑去聽他們唱歌,也是一個人,點杯飲料坐到晚上十點,回家,假裝在學校晚自習結束。十七歲的小平頭,單戀的憂鬱時期,很會自溺。

上了大學,同班很另類的一個女生,薇若妮卡,二十出頭已妖豔蓋世,把我帶進了鋼琴酒吧。她那時跟劉家昌的「歐帝威」唱片公司簽了約,排在千百惠之後就要發片,結果公司先倒了。薇若妮卡大剌剌想得開,開始在高消費的鋼琴酒吧跑場。跟她搭配的琴師劉老師,超帥的滄桑中年男,有時看到我去找薇若妮卡,會叫我也上來唱兩首。他算是第一個發現我歌藝的人,有他伴奏唱得很安心,他抓得住我轉音換氣的抑揚頓挫。每首歌唱到要收尾音時,他會專注望著你的臉,等待,也許只是一個半拍,但有一種合作無間的欣慰。

當年的薇若妮卡,今天已成了外商銀行的副總經理。我這個教書匠現在再也去不起鋼琴酒吧。劉老師呢,早在十幾年前車禍過世了。

住在紐約的那些年,台灣朋友很少,或者應該說志趣相投的人難尋,畢竟是異鄉,大家見了面若是談台灣的政治,最後一定不愉快;不談台灣,大家的背景南轅北轍,很難有什麼共同興趣與話題。有一陣子,就剩下我和琪、中平三人閒晃。

我和琪的生日只差三天,那年春天,一起過了個生日,走出法國餐廳,雖是走在很有情調的格林威治村石板路上,突然我們都覺得何其孤單。到了中平家,想念起了國語歌,記憶遙遠到手邊沒人有國語歌的帶子。自己唱吧!這一唱我們發現了醫療鄉愁、治失戀心痛、抗憂鬱失眠的良方。琪和中平都是當年錄過唱片的民歌手,中平在家中原本就裝備了一個錄音室,在那兒做出的唱片還得到了一座金鼎獎。三個愛唱又能唱的人,把錄音間變成了蓋高尚的錢櫃包廂,我們很小心地挑選可以加入我們的人,而且很驕傲地聲明,我們不是在唱卡拉OK,而是「進錄音室練歌」。

現在我回到台灣,中平多半時間跑大陸,偶爾我回到紐約和琪相約,想起那段日子恍若青春一夢。有次她揶揄問我,還記得〈愛的代價〉那首歌嗎?我說我再也沒唱過了。很慘烈的一場情傷,一直隱隱作痛斷不了,直到有晚在「錄音室」唱這首歌時,我突然痛哭不能止,之後神奇地雨過天晴,再也不難過了。只有歌與朋友,可以從輕狂年少一路陪你到哀樂中年。

所以,究竟是一個人上KTV太自戀、或太做作,還是一堆人扯了嗓門發洩太麻木不仁?在這個只知消耗、不問品質的年代,我的單人KTV成為我另一種同流不合污的精神革命。其中存放了生命中值得蒐藏的許多轉折,我以絕對的自我要求為釀,釀出一點半醉的清醒。


線條交戰

文.攝影◎朵思

從童騃開始,我的夢境始終纏繞著許多線條,模糊而籠統,太像素描的筆觸,一條條美麗的姿態,優雅地在我的夢境重疊、交織,後來,終於整理出兩條明晰的線索,一是懸架在一條溪上連接一座山和一座寺廟,以鋼索排列整齊的延展擺盪的舊式吊橋;另一,則是以保羅‧克利詩意的弧度線條掠在海岸的破損漁網和幾根支架。

前者,在我婚後,試圖自殺的前夕,最後一次來到夢境,熟悉的線條一再盤據腦海不斷纏繞,我被灌腸救醒,來到母親墳前,一抬頭,視線所及,竟和夢境勾勒出的線條相當吻合,其實,那是我從小常和小哥一起從嘉義彌陀寺通往頂六的那座吊橋,也是我生命陷入絕地低潮時,母親和我面對面站立的夢裡吊橋呀,我記得她確實有意帶我遠離痛苦的人生,去向另一極樂的天堂,我說:可是四歲的兒子和一歲的女兒怎麼辦?她變魔術似地從空無所有的手上變出一盒餅乾,說:這個給孩子。

母親的墓挨在彌陀寺不遠處,望見那座吊橋理所當然,不過,剎那,我可是怵然一驚,之後,排列整齊的鋼索線條居然從此自我的夢境消失,我的夢,爾後不再交織著兩幅畫面糾纏的線條,直豎而在風中擺盪的暈眩感也消失不見,剩下來單一的線條是漁網拖曳半空的美姿,奇怪的是從此時開始,我在夢中會聞到一股濃烈嗆鼻的魚腥味,並看到一群聞腥徘徊四竄的大貓小貓,每次醒來,腥味尚在,作嘔的感覺久久才會消失。

話說今年四月初旬,我有意去喀什米爾一趟,向旅行社洽妥之後,剛好發生一退休女性自助旅行遇難,團員數人馬上打退堂鼓,不能成團當然不能成行,我只好再等,一直到四月底,喀什米爾發生動亂,旅行公會把它列入旅遊危險區,我才在旅行社安排下,轉到南印度風情優遊之旅。

南印度之行,一路從清奈、馬哈巴里普讓、馬德拉斯、崔基、坦就爾、馬都來、帖卡迪、沛綠亞、庫馬蘭肯、阿樂沛到科欽。

科欽是印度矽谷喀拉拉省的省會及商業重鎮,自14世紀以來,即為歐洲文化與印度文化的激盪薈萃之處,它緊鄰美麗的阿拉伯海,擁有最具特色以槓桿原理捕魚智慧的中國漁網。

彼日,導遊帶領我們到當地時,遠遠的,正被許多小販纏跟之際,我就聞到夢境中令我作嘔的嗆鼻魚腥味,大夥兒正玩著把賣明信片風景卡的小孩指向別人轉移糾纏時,領隊呼喝著走向前去感受中國人留滯此地值得驕傲的中國漁網。

那裡,沙地渾濁污黑泥濘,水澤草地遍步垃圾,貓群──等一下,那就是我夢中所見四處亂竄的大貓小貓呀,牠們在腥味中愉快地呼吸,毫不畏生地在旅客腳邊來回奔竄,並不時發出喵喵叫聲。我踏著泥濘腥味向前,阿拉伯海的黃昏灰沉天色下,我熟悉的線條,呈六條明顯的弧線,拖著下垂的漁網,和幾個捕魚的工作人員,在我視網膜上出現了,我沒有想從腥味中奪身而出,反而踏進泥濘污髒的沙地,舉步向中國漁網前進,在近距離內,拍下一張又一張的照片,這個我在夢境中捕捉到卻沒有具體呈現,且和我試圖畫出的線條有極度吻合性的畫面,我怎會錯失掉?團友笑我同一畫面拍得太多。團友是萍水相逢,一時間我無法說清楚我緊緊抓住鏡頭的來龍去脈。因為我擔心,一旦在現實生活中親眼看到,它就會如彌陀寺的吊橋,永遠在我的夢境中消失。

說來很詭異,明明是想去喀什米爾,結果,因緣巧合,為了體會一下兩千六百年的印度式按摩有此一行,結果,卻看到了纏繞我大半生的夢中線條,這很奇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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