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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詩聲
◎陳克華
很怕許多詩的場合,或是有許多詩人聚集的場合。原因部分是:要我發表對詩的看法。明知自己只能這樣,和別人不一樣,也改不了。
我不喜歡許多文藝營的「補習班」氛圍。彷彿寫詩也能速成,或有「得獎保證班」這件事。
其中我最排斥的,莫過於「文句鍛鍊法」──彷彿寫詩的不二法門,便是錘鍊壓縮句子,而已。經常在文學獎評審或報章雜誌讀到這種把散文(葡萄汁)壓榨成濃縮葡萄汁(不知該稱做什麼文類)的作品。令人讀來滿頭大汗又有便祕之感。
詩,不應該是散發迷人酒香,動人心魄或深深擁抱靈魂的葡萄酒嗎?
葡萄汁再怎麼濃縮依然是葡萄汁,不會是葡萄酒──兩者不會擺在同一個店裡或同一個架上。
走過漫漫詩路,一直到年逾知天命,才逐漸明白問題出在哪裡──詩,應該從聲音出發。
寫詩(或說培育一位詩人)的行前訓練,不是猛讀死背詩的範本金句,也非努力實習下筆千言熟悉詩壇各家遊戲規則,而是從最簡單的「聲音」練起。
在近代教育發達普及之前,詩人面對眾多詩的對象其實是文盲,詩的感染力有大部分來自聲音。
而詩的源頭呢?
以往總以為詩就是白紙黑字,當然是「文字」的感受力和駕御力為主。隨著時間對詩浸淫日深,才體會文字之前是畫面,畫面之前是心意的感動,感動之前是茫然無名的美和靈性作用,一種渺遠的亟欲傾吐的一股驅力和傾向,宗教上稱之原始的波動(vibration),印度稱之「唵」,禪宗叫做「隻掌之聲」。詩人活在生活的「境界」裡,卻能時刻聽見這個生命最遙遠的鼓聲,並隨之律動,起舞,並形成音樂。這過程裡成形的白紙黑字,就叫做詩。
所以我總是要對詩感興趣的年輕朋友做一個練習:隨手拿起手邊一段文章或一首詩,大聲地(聲帶),專注地,全心全意地(意識),甚至搖頭晃腦地(身體),把它誦出來。
讓身心皆沉浸在詩或文字的「聲音」裡。久了便能從中認識到屬於自己的「聲音」──那一瞬,便有所謂「風格」的誕生。
葡萄酒所需的酵母盡在其中。不再有「濃縮」葡萄汁使錯力之憾。
寫詩,還有什麼比得到「自己的風格」更重大,且過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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