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國際錯誤份子

◎湖南蟲

愛一個人，就像踏上一片草原。愛一個人的過程裡，能犯的錯，大概也能以一整片連天的大草原裡，藏著的小蟲子數量比擬。

我還記得在路邊向你搭訕的日子是幾月幾號，撬開門摸黑走往另一條人生蹊徑的日子多麼重要，在努力記住的所有細節裡，卻隨便就能找出幾十個失誤。太唐突、說話結巴、手足無措、理由奇怪……我根本是一路按錯號碼，卻蒙受眾神傾力相助，抵達了想去的樓層。你給我名片，名片上的手機號碼不常用了，又拿筆在上面寫下新的號碼。我把名片和公司識別證放一起，隨身攜帶，每天上下班嗶一聲開門，假裝都有你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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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通勤路上，識別證掉了，接著連續幾天騎車都四處張望路面，像遺失了重要家當的落魄人。

不是沒有存號碼，只是那名片上頭，寫著我唯一擁有的你的字跡。

致命的錯誤，又是在什麼時候發生的呢？是傳簡訊太頻繁，還是總挑到爛餐廳？感激涕零撬開的門，究竟是何以又關上了，還扣上防盜大鎖，連線保全層層戒護？我好羨慕電影《真愛每一天》裡男主角與生俱來能夠回到過去的遺傳，可以預先收集前提，看盡他人底牌，一路撿拾紅點。就算天有不測風雲，還是能回頭重新來過，在出門時先知般帶上把傘，好體貼地為對方遮雨。

看來很不切實際的情節設定，怕是還比一般的愛情喜劇來得合理吧？那些通過種種不巧和失誤，最終仍全數校準、皆大歡喜的電影，縱使能給觀眾帶來好心情，也不過是餵食甜品產生的美麗幻覺，接下來的戒斷期往往使人痛苦得想死。藝術團體Etcetera創作出來的虛擬組織「國際錯誤份子」，在其第一宣言這麼表示：「失敗才是完滿、錯誤才是適當。偏離和失敗的作為是錯誤主義者的愉悅。」看在真正的錯誤份子我眼裡，淨是譏諷和責難。

只好讓自己長大了，相信愛一個人的過程裡，能犯的最大的錯，就是愛上對方。於是大興土木，建築堡壘和工廠，杜絕春風吹拂雜草亂生。

然而再怎麼小心翼翼，還是防不住夢境上的沃土自給自足，給我滿山遍野的風景。夢中的我是沒有任何理性可言的，明明知道不對，還是快樂地踏上青草地，在錯誤裡等待分解、腐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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