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植物園 妹妹的九重葛

郭梅霞

妹妹從事美髮工作。美髮工作時間不定，閒時，半天空在店裡；忙時，一屋客人等在店裡，鬧哄哄催促著。尤其過年期間，常常忙得顧不得吃飯。

也許長期勞累加上心情積鬱，一年，醫生診斷她得了乳癌，從此忙碌生活中多了固定事情──上醫院。一日，看完醫生，回家半路，她看到馬路旁花圃九重葛繁花盛開，心念一動，就把九重葛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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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一盆，九重葛逐漸進駐三樓陽台。紅橘粉黃，不同花色，不同葉片，相同的是一年四季花開燦爛，笑臉盈溢。三樓是她洗衣、晾衣地方，每天洗衣時間就是她觀花、澆水時刻。

九重葛花依舊日日綻放，人卻走到終點。停柩期間，需要協助繁瑣事與申請各類證明，我不得不暫住她家。沒了女主人，三樓九重葛一盆盆以乾裂臉孔迎向我，落花、萎葉，傾訴著一段久被遺忘時光。我在一盆盆九重葛裡注滿水，掃掉落花，摘除萎葉，卻不知這樣的照顧能維持多久？

回台南時，我向妹婿要了兩盆帶回家，一盆白粉相間，一盆紫紅。一次，朋友來訪，搬走白粉，只留紫紅九重葛在廚房西窗。

聽從朋友建議，我把香蕉皮切成細碎，埋進土內，沒香蕉皮時就以一般花肥將就。以前養過幾次九重葛，都養不好，這盆九重葛或許生命強韌，竟然花開不絕。廚房花格鋁窗空間不大，我把頂到上頭枝葉剪掉，它則把枝葉勁往花格鋁窗外伸展，長長花串朵朵向著外面世界招手。

午後時刻，太陽逐步向著西窗探頭，光線穿透紫紅花朵，彷彿鎂光燈般，映得花色璀燦異常；起風時，柔軟花串在風中狂舞，一曲接著一曲，身段柔美、腰枝款擺，不盡的華麗舞宴。

盛開窗口的九重葛觀眾應該不少，除了啁啾麻雀呼朋引伴成天到此嬉鬧；白頭翁「巧克力、巧克力」，一邊叼啄、一邊稱讚。一次，看到樹鵲兩腳踩在花格鋁上，「軋、軋」粗嗓著喉，歡歡喜喜啄著、叫著。

有個同事，每天上黃昏市場，必經我居住大樓，一日與她碰面，她笑著讚美：「妳家九重葛怎麼開得那麼多，那麼美！」

我點頭微笑，佳人已逝，只有花朵依舊笑顏迎人，在九重葛爛漫花顏中，彷彿看到妹妹開心的笑臉，感覺妹妹不曾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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