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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男子葉石濤》觀後:盛浩偉/將天譴化為應許之地

2022/06/23 18:20

《台灣男子葉石濤》海報,設計者為廖小子。(圖由◎茂樹電影有限公司提供)

◎盛浩偉 照片提供◎茂樹電影有限公司

讀台灣文學常常有一個心得,會覺得除了文學作品內在的故事之外,那些關於「作品如何被寫下來」的故事,也同樣精彩,甚至時而有過之而無不及。

近十年來,也有許多這樣的紀錄片或影像作品,如紀錄當代大師的「他們在島嶼寫作」系列,或者是回望歷史同時具有高度實驗性、前衛性及藝術性的《日曜日式散步者》,又或者,以呂赫若為主角的時代劇《台北歌手》等等。看到這些作品很開心,因為這意味著「文學」──也包含那些追尋文學的故事──仍能予人啟發。

而看到《台灣男子葉石濤》這部即將上映的文學紀錄片,是我最最開心、最最振奮的一次。先說結論,就是非常推薦這部片,歡迎大家在6月17日之後到戲院觀賞。

舞台劇《葫蘆巷春夢》中,莊益增飾演寫作中的葉老。(圖由◎茂樹電影有限公司提供)

葉石濤是誰?對於我輩或更年輕的一般大眾而言,也許並不熟悉這個名字,因為他不曾出現在國民教育課本裡,或是名列文藝青年必備素養的清單上。但對於台灣文學系所的學生而言,葉石濤卻無比重要──人們會帶有敬意與親暱感地尊稱一聲「葉老」──因為他寫下了戰後第一本台灣文學史著作:《台灣文學史綱》,而這本書也為如今我們台灣文學史知識的架構奠基。可以說,沒有葉石濤,我們就很難像今日這樣談論台灣文學。

葉老不是第一個談論「台灣文學」的人,也不是第一個想要替「台灣文學」寫史的人。他的學養、經驗、思想養成,承襲自日治時代。那是一個被殖民的年代,卻並沒有因此讓台灣人知識分子卻步,反而促使他們更努力留心世界思潮與局勢,同時也嘗試和大眾對話,希望藉由教育和啟蒙,透過文學、藝術,建立起屬於台灣人自己的文化底蘊。

然而,到了戰後,這一輩人面臨二二八,以及隨之而來的白色恐怖,懷有熱血的人幾乎都死在國民黨的殘酷統治下,僥倖存活的人則成為失語的一代。失語,既是因為粗暴的語言政策,逼使已經慣用日語的台灣人使用所謂「正統標準」的中文,同時,也是因為他們早就見識過國民黨能有多野蠻殘暴,見識過多少同輩人橫死街頭,感受到巨大的恐懼,因而不得不噤聲沉默。

問題是,就連噤聲沉默,都不能保證安全。一九五一年,葉石濤因為認識了一些有左翼思想的人、閱讀了左翼思想的書籍,就因此被逮捕,其後一年內,重複受到疲勞偵訊、拷問刑求,之後又被判刑五年。在日本殖民時期,言論也不自由,批判、攻擊日本帝國與總督府,也可能被抓去坐牢,但據楊逵說,這類罪的刑期,最多也就二十九天。一個是罵政府會被關二十九天,一個是讀某些書,就會被關三、五年,什麼叫「狗去豬來」,這就是「狗去豬來」。

這段經歷,在日後,被葉石濤寫成自傳小說《台灣男子簡阿淘》,他將自身化名為簡阿淘,現在,這個書名在紀錄片中被還原回本來面貌,從簡阿淘,復歸成《台灣男子葉石濤》──但,這還只是故事的一半,對我來說,真正的偉大,還在後面。

鍾長宏、鄭皓、林俊毅、莊秉衡用舞蹈劇場表現〈紅鞋子〉的白色恐怖情境。(圖由◎茂樹電影有限公司提供)

出獄後的葉石濤,身負政治犯的汙名,也因此失業,也停筆數年。幾年後,他才又漸漸拿起紙筆。那是六〇年代的中末期了,仍在戒嚴,白色恐怖的濃霧仍在,那些噤聲沉默的前輩,很多人早就不抱希望,但葉石濤仍然在創作,同時撰寫文藝評論,在遠離台北主流文壇的小小角落,持續筆耕著。

筆耕十分辛苦,酬勞也不豐富,且經歷過牢獄,內在心理、自信自尊,也已被損壞,堅持寫作未必能替他帶來什麼,不,說不定他本人連「我要堅持寫作」這樣的主觀意志都無法產生吧。在這部紀錄片還有宣傳海報上,都出現葉老說過的話:「文學是什麼呢?文學是上帝給特定的人物降下的天譴吧。」這就是在說他的親身感受,也呈現了這部紀錄片和其他文學紀錄片最大的不同。

文學紀錄片往往都是在說文學如何崇高、文學追求如何宏大、藝術與美如何提升心靈,云云,但對葉老而言、對於那一輩有同樣經歷的台灣文學家而言,文學根本是枷鎖,是框限,讓他們的人生坎坷、顛沛、流離、潦倒,一個不幸,還會遭人遺忘,澈底從歷史中消失。

愈是知道這些,就愈會感受到,他在日後寫下《台灣文學史綱》,有多麼難得。當然,那是因為時代風氣也變了,七〇年代的台灣在一連串事件之後,吹起關懷鄉土、「回歸現實」的風氣,葉石濤察覺到了這樣的風向,也趁勢而為,開始他的鄉土文學論述。看起來好像很簡單,實際並不然,因為他曾目睹過國民黨的殘暴、歷經白色恐怖的偵問拷打、度過低潮的十數年,也因為那仍然是一個說出「台灣文學」四個字就可能被人舉報為台獨,而面臨逮捕甚至牢獄之災的年代。

更不簡單的是,他的「台灣文學」架構裡頭的精神,是希望包含進所有以台灣為文學創作立基點的作家,容納所有反映了台灣的土地、台灣人民的真實生活的作品。那是一種包容與互通的精神,一種多元共容的立場。這樣的胸襟,不曾因為遭受白色恐怖,或是曾經顛沛小眾,而變得狹隘。(私以為,電影中,將葉老的小說透過許多不同藝術形式轉譯呈現,也是展現了一種不受侷限、普遍互通的精神啊。)

藝術家蘇品文演繹《西拉雅末裔潘銀花》。(圖由◎茂樹電影有限公司提供)

如果說,文學是那一輩人的枷鎖,框限,牢籠,是上帝降下的天譴,那麼我覺得,葉老的作為,根本上就是想將這囹圄天譴,化為應許之地;在絕望裡,生出希望──但他不曾這樣自我標榜或誇耀,他只說:還不是因為學院裡面的學者不寫,所以只好我來寫。他還說,自己只是一個平凡的、想要活下去的、台灣的平凡男子而已。

是這樣的一個「平平凡凡」的人,奠定了今日的「台灣文學」。當然,這麼大的工程,怎麼可能憑一己之力完成?一定有許多未竟仍待補強,但,那應該是我們後輩的工作了──看著這部紀錄片,確確實實激起我這種心情。

再一次地,非常推薦這部紀錄片,《台灣男子葉石濤》,6月17日上映。看看那個時代,也看葉石濤,與他的作品。

也歡迎有興趣的朋友,追蹤電影的粉絲專頁,除了更多資訊外,也有許多特別放映場次的消息,別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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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盛浩偉臉書,原文刊登時間為6月8日,相關活動訊息可能略有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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