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盪鞦韆
平日正午的捷運車廂。
四周還有許多空位。與我同樣站著的是一組年輕家庭,隨著車廂搖晃,父親將孩子從嬰兒車抱起,高舉過肩,讓孩子雙手搆著拉環,盪呀盪地,孩子玩得十分開心,音符般盪呀盪地,一旁妊娠的母親見狀盈盈笑了,一手護著肚腹另手掏出手機為幸福留影。
搖晃於對焦不易。嬰兒車微微朝我這方向滑移。
下一站台大醫院。
車門甫開,一台輪椅即衝了進來。
一名男子推著坐輪椅的老母親衝了進來,輪椅未剎,男子即鬆了手低喘著,他的髮色與他母親一般白,微駝身軀靠上輪椅,一對休止符,情緒可空可滿。車門關上,孩子的拉環遊戲又開始了,笑語泛開,若蕉葉披散,老母親恆靜垂著頭。
一生彷若車廂極力平衡的內在,一台嬰兒車一台輪椅,一動一靜,站著的兩組家庭。
我離他們很近,我感到擁擠,只悄悄放開了拉環,低覷那鬱鬱蔭蔽的老母親。只是匆匆一瞥,便覽盡了她領口內起伏的胸乳,那心頭攣生的肉,垂暮了仍腴有朝氣。我別開視線,想她兒子勢必早察覺這袒露但無遮掩之意──那男子只是怠速,恍惚於自我的推力,情緒未剎的他仍在喘息。一旁那為孩子動態攝影的年輕母親未察這一切,一雙笑眼恆隨孩子拉環的手盪呀盪地。
盪了一個大彎,嬰兒車滑移一定程度就碰著了輪椅,就這麼輕輕抵著,不動。
他們都不是在搖晃中攀援借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