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結婚時發下的承諾,當婚姻路上走著走著,身旁的老伴開始遺忘了許多事,甚至忘了你,你還能繼續守著承諾守著他嗎?
〈逐漸消逝的記憶〉
文/佘炎輝
「你看到豆瓣醬沒?我才剛拿出來怎麼就不見了?」「奇怪了,我明明記得醃好的肉放在這裡,難不成生腳跑掉了?」這是老婆煮菜時常說的台詞。「妳打給我,仔細聽在哪裡響。」這是我時常找不到手機時上演的「尋機記」劇碼。
一晃眼結婚都快30年了,之前不管是甜蜜的、難過的、幸福的、痛苦的回憶,聊起來都能如數家珍。不知何時起,則要互相提點才想得起旁枝末節,有時還會互相揶揄誰的記性比較差,若根本沒有那麼一回事,就會變成羅生門。
雖然兩人的記性愈來愈差,但我不記得我們有大吵過架,我總說我是相忍為家。我買用沒幾次的音響、攝影機,她脾氣一來就murmur,唸歸唸,我把耳朵關上,充耳不聞,她也沒奈我何;她買的麵包機、刨冰機、鬆餅機成了儲藏室的裝飾品,我唸她幾句,她就裝做一副無辜狀,把兒子推出來當擋箭牌,說是為他們買的。
諸如此類的事,微不足道,要吵也吵不起來,倒是她記得我買的用不到的奢侈品比較多。但近來我問她麵包機放哪裡?刨冰機還在不在?她卻不記得有買過。
還記得嗎?幾年前看過電影《愛慕(Amour)》後,我們就說好,若有一人先失智或失能,就放棄對方,不要互相折磨。但若真有這麼一天,我想我們誰也做不到,畢竟風風雨雨都走過了。即使她不記得我是誰,但我仍知道她是我最親愛的人,我怎會捨得她一個人把我忘了呢?
〈神聖的承諾〉
文/劉洪貞
每次聽到親友家中,因有失智的老人而讓全家陷於困擾時,我除了同情給予安慰和鼓勵之外,也會慶幸自己幸好沒遇上這檔事。但世事無常,該來的還是來了。
那天清晨約4點鐘,80多歲的外子穿戴整齊站在我床前說:「趕快起床帶我去回診。」我睜開惺忪的睡眼,告訴他回診日是在11月,現在才10月呀!
他聽了堅持表示自己絕對不會記錯。我只好起床,把他牽到月曆前面,看他自己在月曆上做的記號,如此他才沒話說。
近幾年由於他的健康狀況不佳,經過幾次進出醫院後,不僅體力大不如前,連記憶力也變差。於是在生活日常裡,我和他之間的互動往往會因他的健忘或猜疑,讓我啼笑皆非,只好用耐心和耐煩來察言觀色,從每個細節中找出平衡點。
或許是身體的老化帶來不適,所以常發脾氣,每餐吃飯時,他不是說:「我昨天吃飽了。」就是說:「我明天再吃好不好?」若是我一定要他吃,他就氣得破口大罵,讓我頗感委屈。
除了飲食問題之外,他喜歡亂藏東西,然後說家裡有賊把他的錢偷了。為了息事寧人,我只好隨便拿幾張鈔票給他,假裝錢找到了。
平時他喜歡下午4點多洗澡,有時剛洗過,他又要吵著要洗澡。每次上完廁所,他撥沖水環都只撥一半,這樣因水沖得少會留下尿騷味,我建議他把水環撥到底。結果他又生氣,吵著要把水箱敲掉。諸如此類的日常讓我心力交瘁,卻只能默默承受。
想想,人生不就是這樣嗎?從意氣風發到風燭殘年,這是過程,我必須努力去克服。畢竟,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神聖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