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時 熱門 政治 軍武 社會 生活 健康 國際 地方 蒐奇 影音 財經 娛樂 藝文 汽車 時尚 體育 3C 評論 玩咖 食譜 地產 專區 求職

【自由副刊.書與人】 慢慢長出一座雲山 - 陳淑瑤談《雲山》

2020/02/11 05:30

作家陳淑瑤。 (潘少棠/攝影)

專訪◎蔡昀臻

新作《雲山》。 (潘少棠/攝影)

1999年,陳淑瑤(1967-)出版了因同名短篇小說獲獎而一鳴驚人的《女兒井》,自此被目為鄉土文學代表作家;2009年,長達廿餘萬字長篇《流水帳》獲台北國際書展大獎、金鼎獎等肯定;再越十年,她端出第二部長篇《雲山》。唯這次,澎湖海潮退去,台北郊山露出,時間則從1960、70以降,躍至當代。如此屈指數算,前後正好廿年。廿年間,兩部長篇,三部短篇、三部散文,可謂結實纍纍。

生著翅膀的掘井人

更早時候,陳淑瑤對於被定義為鄉土、澎湖作家有些遲疑,現已坦然。此次以山為主場景,「山也是一種鄉土。」在澎湖出生成長,夜夜潮聲伴眠的陳淑瑤,卻不會游泳,甚至懼怕大海,「我比較信任山。澎湖沒有山,且因為風大,植物少,因此花草樹木多的地方很吸引我。」她常在住家附近的山徑上流連徘徊,因此走出這部通往雲山的新作。曾有人詼諧提問,寫鄉土易受矚目甚至得獎,為什麼轉寫都會?她開心地說,那也代表她不必倚賴特定題材。

《雲山》以年近四十的楊吉永,與其行動不便的母親為故事軸心,喪夫/父,又喪女/姊的兩人,寄居在城市郊山下的一幢公寓大樓。相依為命,卻也各自為政。即使生活極簡,人際淡薄,但精神與情感上的輾壓卻不曾稍減。尤其身在所謂天龍國,每人表面各有矜持偏執,內裡盡是刮手的粗礪。母與女,必須適應自己的中、老年生活,更要面對彼此間隱隱的拉扯。還有環繞著的配角們,早逝姊姊言永生前的男友,暗中寫作的社區夜間警衛,邊開設工作室邊照顧孩子的美容師等等,「我寫的人都是很寂寞的人。」陳淑瑤說。聚焦於孤老病死,多少與作者自身的生命積累與體悟有關:「生命的階梯下降時會更艱難,是非常自然而然的。」

至此,《女兒井》、《地老》等早期作品裡,那海風下、泥地上的「井」,彷彿成了一個隱喻,甚至意象。折口的作者簡介,援引鄭愁予〈捲簾格〉詩句,自謂是「生著翅膀的掘井人」。當現實世界的井坍塌了、枯竭了,小說裡的楊吉永、楊媽媽,以及那一個又一個寂寞的人,亦彷彿困陷在各自的井裡,等著小說家持續開鑿、挖掘。

一封寫給台北的情書

歷史系出身的陳淑瑤,勤做筆記,點滴記錄下日常觀察。「做筆記跟打獵釣魚一樣,未必每次都有預期中的收穫,但過程中也許有更印象深刻、更值得寫下來的東西。」雖然大量零碎的日記、手札、紙條,有時反而是負擔,例如寫什麼、不寫什麼皆需要取捨,有時則是為了一椿小事,跌進筆記大海裡。

然對於細微末節的著迷,卻也都化成作品裡的碎鑽,進而連綴演成一部部閃著幽光的村落史或斷代生活史。「我喜歡描寫的,就是生活方式。重點不在於發生了什麼事,而是他們怎麼過生活。」《海事》、《地老》與《流水帳》等,追緬消逝中的早期澎湖生活情狀,《雲山》雖然聚焦眼下,但小說中,他們吃什麼、穿什麼、想什麼、做什麼,之後或許終將成為歷史的遺骸與證據。當時移事往,儼為另一部屬於當代台北的「流水帳」。

描寫家常遠比事件困難,且瑣碎易流於無聊,「但我就喜歡這樣。我喜歡的電影,常都不超過十名演員,卻看得津津有味。」如此不追求戲劇起伏,自認性格缺乏自信卻又固執的陳淑瑤,其實也小小擔憂,讀者可能會覺得無聊。小說中,主角日日行走的山路,如此尋常平淡,既不是喜馬拉雅山,更沒有壯闊風景。小說家笑言,就像是她獨自在洞穴裡探鑽,帶著發現寶藏的沾沾自喜,而旁人恐怕滿是不解。

在沿途布滿巨量細節的情形下,如何推進情節?陳淑瑤說自己不擅組織,往往沒有完整計畫,純靠直覺驅使。小說內容是像植物那樣慢慢長出來的,「都是邊寫邊發展,我也沒辦法掌控。雖然心裡隱約知道有條路要走,以及目前走到幾公里了。」

陳淑瑤在獲得台北國際書展大獎時說,《雲山》是一封情書,讓人有戀愛感。她笑言這其實是「剽竊」自昆汀.塔倫提諾導演其第八部電影作品《從前,有個好萊塢》。昆汀詮釋該片是寫給好萊塢的情書,而《雲山》亦正好是陳淑瑤的第八部作品,是她寫給山,寫給台北城的情書。

最好的創作狀態是順其自然

陳淑瑤曾言,寫作對她的影響都是正面的。「對我來說,寫作就是吃藥或打預防針,讓我擁有抵抗力。要是我現在不寫作,可能會過得很糟糕。」她自承,生活必須經歷各種挑戰與磨難,她亦不是旁人眼中那樣總是笑笑的。但因為吃了預先開好配方、送到眼前的藥,生命變得舉重若輕,因此能度過許多危機。

對她而言,寫小說是種樹,散文則彷如不經意長成的青苔,兩者都需要歲月,都美。「有時是因為某件事很美,美到捨不得寫進小說,怕被誤會是虛構的。」

而對於讀者評家的意見,陳淑瑤端視出發點良善與否:「我看源頭,這水若是清澈的,我就可以喝下去。」

陳淑瑤迄今寫作都還倚賴鉛筆與橡皮擦,覺得塗塗寫寫很是療癒。她認為最好的創作狀態應該是順其自然。例如當年的《流水帳》,初生之犢不畏虎,未做太多準備就寫出來了。她自認為幸運,初次寫小說,即以〈女兒井〉獲得大獎,之後一路受到關注,讓她常感獲神眷顧。「我會挑剔很多事,唯獨對寫作不敢。」她並且以為每個行業自有辛苦處,也因此不喜強調寫作的艱辛。

下一部作品仍是長篇、時間仍在當代,場景則回歸鄉土。每完成一部作品,陳淑瑤會回到那種對未來,對手中的筆要走向哪裡完全無知的狀態,「我會像是開空頭支票給自己,讓自己更抽離、更自由飛翔。」

曾長期被讀者奉為神祕美女作家,陳淑瑤既溫柔又正色回應:「你們真的要扭轉這種觀念,其實我覺得自己很搞笑啊。」然而社交圈貧瘠,加上難免患得患失的個性,使得她對於被外界攪亂的心緒,必須花時間消化。也因此,她自嘲有時還是高唱「我寂寞寂寞就好」。

最後,問及有什麼是她希望被提及,但迄今未得償的?她帶著一點天真稚氣說:「你有看到書裡的照片嗎?拍得不錯吧!對,我希望得到這方面的讚美。」照片裡是宛如快速奔跑的兔子雲,樹幹上的雪色斑點,窗台上的仙人掌……於此,我們看見的或許是,雲與山、花草與樹木,真的就是她的日常,她的迷戀。●

☆藝文新聞不漏接,按讚追蹤粉絲頁
☆更多重要藝文新聞訊息,請上自由藝文網

不用抽 不用搶 現在用APP看新聞 保證天天中獎  點我下載APP  按我看活動辦法

看更多!加入自由藝文粉絲團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