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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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 游晨宜/泅山

2024/04/16 05:30

圖◎小川

◎游晨宜 圖◎小川

在山上人的體感是延遲的,風藉梢上的葉要人先聞聲,再三、五秒後才能感覺到冷刺的刀風落在皮膚上。

年底,朋友邀我一起爬台北大縱走,做為迎接新年的一種儀式,八個路線壓在短短的一個月內完成,每週至少要爬兩個路段。每一個路段,朋友都邀請不同的人參與,於是那個月分,與朋友相聚的地方從咖啡廳移轉到山上。做為其中一位伙伴,我被分配到從小油坑到二子坪的路線,不確定這是隨機的分發,還是經過朋友的仔細思量,我在網上略略瀏覽了這段路線的介紹,他們用「景色最多樣的天堂與地獄」形容這段路途。我沒有想太多。

登山那一日,山腳下的天氣微陰,層層雲霧中卻又方可見一絲日光。我與朋友都以為待公車駛往登山口天氣便會由陰轉晴,這卻不過只是生手們的錯覺。通常山腳下若是有烏雲分布,山上恐怕早已下起雨,彷彿高處與低窪地區存有的時差,有些結果已經被昭示,我們卻仍舊痴痴地、一無反顧地往起風下雨之地前進。

起風的山丘總讓我有種置身在海邊的錯覺。蘆葦叢是有根的浪,窸窣聲是一種波濤洶湧,霧不在遠方而在咫尺、鼻腔間。步道猶如摩西分海,讓泅水的人成了走路的人,人們便多了些時間擦肩而過、彼此問候。

大屯山的泥地在細雨微濛時刻成了溜滑梯,其中有不少坡段需要拉繩前行,我原就有懼高症,面對需要拉繩的下坡路段更是束手無策。在山上害怕與在平地害怕是不同的,因為深知除了自己沒有人可以幫你,除了往前你別無選擇。

我看著前方一個小男孩拉著麻繩三步併兩步地就消失在我的眼際,我深吸一口氣,決定用最原始的方法戰勝恐懼。我蹲下身,用滑溜滑梯的姿態拉著繩子一路向下,把登山鞋當做溜冰鞋那般地在爛泥中打滾。當這泥地的滑梯終於到了盡頭,接著又是布滿青苔的石子路,膽小如我,在踩踏石子與石子間的選擇中猶豫不決,思緒不停地轉動――哪一顆石頭比較不滑、走哪一段路我比較不會摔跤,滿腦子都是這些衡量,完全顧不上與朋友談天說地,或是欣賞風光美景。「害怕」很容易在這些時刻滋生,我一面思考、一面在內心咒罵,接著又不停地求饒。對象有很多,有自己、有這座山、有拉著我上山的朋友、有鞋底下溼滑的石子、有此刻無比刺骨的風與雨。心中嘈雜,我深吸一口氣,倚在一棵樹旁,用著早已泥濘不堪的雙手撫摸著溼漉漉的樹皮,誠心地乞求這座山快快讓這條路的盡頭顯形。那一刻有種返歸到孩童時期的第一次嗆水的錯覺,一頭溼髮,紅著眼與鼻子,話語間字與字的距離都是踉蹌的與顫抖的。我是抓著山坡兩邊的麻繩,以走三步退兩步的速度前進。

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在爬山時溺水,耳邊颯颯像海風,風中的雨像浪濤打在我的帽沿,留下水珠,滴落在我的鼻尖。浪打人正是如此,但發生在山上卻又是如此不同。因為時差,山上發生的一切是來得如此的遲鈍,我心有所感、身體才意會,與山下的時空正好相反,還是該說是山上的時間快得驚人,人心一直一直地走在前面,感受總是變得異常的敏銳。

抵達山腳的涼亭,我的防雨外套裡都是冰冷的汗,我吃著被風吹得硬梆梆的飯糰,遇見了一位騎車上山來運動的老伯。他說這座山是他退休後運動的所在,他每日走三十分鐘,不為風景、只是要動,我無法想像自己經歷的一切只是他的日常。他詢問今日山況,我那都是泥濘的長褲搶先替我回答,老伯接著說起我的臉長得像他一位嫁到清水、說得滿口流利英語的同學。我因為下坡而不安寧的思緒因這話家常而落地,上一秒才覺得自己無法再爬山的心情如過眼雲煙,唯一喪氣的痕跡只剩膝蓋的微微痠楚。我回過頭對朋友露出抱歉的微笑說,「下次要爬山,不介意的話還是帶上我吧!」

所以說,由心而生的恐懼終究也只能在人跡罕至之處發威,人和人的相遇,果真是山要人再上去游泳的巧計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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