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崇凱
民宿位於哈瓦那外圍的Vedado區,這一帶較舊城區巷弄開闊許多,走個十來分鐘可達海岸邊重建於18世紀的防衛堡壘。但站在烈陽下,聽浪濤拍岸,看美洲鷲滑翔,久了難免乏味。於是打開手機查看地圖,發現附近兩座相距不遠的公園,一座紀念藝術家林飛龍(Wifredo Lam),另一座叫約翰.藍儂。
畢生沒到過古巴的藍儂,居然在此有紀念公園?興沖沖抵達,第一眼有點失望──它看來跟普通公園沒兩樣,有樹有綠地有長椅,有牽著狗來散步的居民,步道上也有誰不小心踩到狗屎拖出長短弧線的摩擦痕跡。接著望見藍儂坐落公園一角。
蓄著長髮的藍儂翹腳坐在雙人長椅,留下一個空位給來客坐下,剛好可跟他面對面。我一屁股坐定,地上刻著IMAGINE大字和一句歌詞的西文版:「你可以說我是個夢想家,但我不是唯一一個。」我端詳藍儂的臉,似乎有哪裡不對。
正當我想到這尊藍儂沒戴圓框眼鏡之時,一道身影迅速逼近,湊上一副眼鏡。我抬頭,是個成年男子跟我搭話,大意應是要我放眼鏡到藍儂臉上,給他錢就幫我合照。我瞅瞅他手上的眼鏡,鏡框竟是橢圓形,心想你沒發現我鼻上這副更接近圓形嗎?要給藍儂戴眼鏡也輪不到用你這副。我擺擺手,表示不拍照,隨即起身走人。
離開公園之際,我遠遠看著那人,猜想他大約鎮日守在藍儂銅像旁的樹下,等著遊客來跟藍儂合影,藉此討點小費。
這座藍儂銅像由古巴藝術家荷塞.索伯龍(José Villa Soberón)製作,紀念藍儂不幸遇害的二十週年。2000年銅像揭幕之時,斐代爾.卡斯楚親臨現場致詞,公開認證藍儂跟他一樣是個夢想家。然而從披頭四走紅的1960年代以來,他們的歌長年被古巴當局視為資本主義毒素而封禁,只有少數樂迷私下偷偷流傳。
據說銅像本來有做上圓框眼鏡,但多次被偷,一度要派警衛看守,現在則是乾脆沒有了。我想起香港十年來的兩波公民運動期間,貼滿心聲字句和圖畫的藍儂牆遍地開花,一度出現在台灣的校園和店家,如今也都沒有了。彼時在藍儂公園亂晃的我還不知曉,化用AI技術做出披頭四傳說中的最後一曲,即將蓄勢待發。
至於林飛龍公園,園內除了兩座充滿銳角的大型雕塑作品,此處以Wi-Fi熱點聞名,而藍儂過世那天恰好是林飛龍的七十八歲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