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台翔
曾幾何時，媽媽已經當阿嬤了。這位新任的阿嬤用手肘托著不到一歲的小孫女，笑瞇瞇地說：「阿醜（台語）！阿醜！」聲音甜得滴出蜜來，小傢伙咧著嘴，開心地笑著。
她這個做姑姑的在一旁看著，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小時候，媽媽也常常這樣托著她，跟她說話、對她唱歌，或者是摟在懷裡，一面搖晃，一面輕輕地叫著她的名字。
她的嘴巴比較大，媽媽總是喜歡捏住她的嘴角說：「唉呀！如果這邊縫起來，就很完美了！」是啊，要是嘴巴小一點就好了，她也這樣覺得。雖然，同學都說她長得很漂亮，但一直到現在，她都已經長成大人了，笑的時候，還是要摀著嘴巴，照相的時候也不敢咧開嘴笑。
所以，當她聽到媽媽又「阿醜！阿醜！」地叫著小姪女，在這重演的舊戲中，她難免有一點擔心，擔心這小傢伙長大以後會不會也對自己的外表有著莫名的自卑，忍不住說：「人家明明很漂亮，為什麼要叫她『阿醜』？」阿嬤還是含著笑，一面有節奏地點著頭，一面說：「啊，就真的很醜啊！」
這一天，媽媽在廚房裡忙，她刻意陪在一旁，找了一個機會，她說：「媽媽，我的同事都說妳好漂亮喔！」「哪有？我很矮！很醜！」「不會啊！妳的眉毛很濃、眼睛很亮，皮膚保養得很好，看起來比實際年紀還要年輕，真的很漂亮！」
媽媽說：「沒有！從小，阿嬤就跟我說我很醜；我四、五歲開始幫忙揹妹妹，長不高，腿短短彎彎的，很醜！」「妳長得真的很漂亮！阿祖那樣說，會不會是跟妳開玩笑的？」媽媽不再答腔。
過了幾天，她又看到媽媽托著小姪女，面對面地說著話，但這一回，說的是：「阿水（漂亮，台語）！阿水！小姑姑說妳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