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呂政達／雁風呂

◎呂政達

天地間的緣分如此奇妙。來自西伯利亞的小白鶴，在金山的清水濕地棲息，意外地引發台灣愛鳥人士的關切。5月初，小白鶴跟隨兩隻東方白鸛，帶著眾人的祝福起飛，原以為牠就要返回家鄉，卻有人在石碇、暖暖的河邊發現了牠的行蹤。

那條路我也曾走過，近來兩次去福隆，都走這條路。我從不會忘記出暖暖後，道路兩旁的平疇綠野和暖的陽光，果然就要取這樣的地名，筆直的道路通向天際線的遠山，我們的目的地就在不遠的山外山。我也無法忘記，司機要我們遠眺平溪上空的點點天燈，把祝褔和願望寫在燈籠上，放進遼闊的天空，讓所有的有緣人心中洋溢著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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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小候鳥的視野裡，看見的大概是水、溫暖和覓食地，在人類的想像裡，卻滿是不可思議的緣分和奧祕，那種感覺，就像是閱讀千年前古德留下的經書，卻感覺說中了自己心中百轉千迴的心事。看過法國人導演的那部《鵬程千萬里》紀錄片的觀眾，不會忘記候鳥每到南飛的季節，躍起、飛翔、歷經千萬艱難的旅途，有時滿身沾滿油汙而客死異鄉，有時逃不過貪婪人類的捕捉，最後候鳥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在南方棲息。人類始終不知道候鳥為什麼記得遙遠旅程，為什麼總能夠接受季節的召喚來到同樣的地方，流浪和回家，始終就存在候鳥的基因內。

如果，沒有生命記憶體代代相傳，一隻孤獨而落單的候鳥，怎麼能經過自身基因的觸動，尋找到回家的路？日本東北每年冬季，野雁都會飛過北海道的津輕海峽來過冬，傳說每隻雁口中啣著一隻樹枝，好在海面落腳棲息，過完冬天，牠們會再去啣樹枝北返，如果候鳥死了，樹枝留在地面，當地人撿這些樹枝回去燒洗澡水，就稱為「雁風呂」。當地人檢視地面樹枝的數量，當做當季環境生態的指標。他們益發珍惜洗澡時那陣溫熱，在寒冬間，原來其實是一條條的生命交換來的。

車過暖暖，響起了歡呼聲，因為目的地就不遠了。我走過同樣的路，每次都心生歡喜，也許，我們都走過相同的路，懷抱同樣的心思而錯過，「請把我的樹枝撿回去取暖吧。」

在辛棄疾那句「驀然回首」的想像裡，山上的燈火遙遙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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