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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 辛蕾／今天一定要有進度
◎辛蕾
◎辛蕾
今天一定要有進度。
鬧鐘響，她醒來時閃過的念頭。
專職主婦多年，她沒忘記成為作家的夢想。在吹熄五十歲生日蠟燭時，她許願重拾文筆，往編劇之路邁進。
孩子們覺得不可思議，質疑是她看太多韓劇而產生幻想，丈夫倒是沒有反對，只淡淡說了句：「好啊。」
於是她開始寫稿，日裡夜裡抓住各種零碎的時間寫。緩慢的進度讓她感覺自己像是攀爬葡萄藤的蝸牛。
蝸牛揹著重重的殼呀，一步一步地往前爬。
起步不久的劇本已經好幾日沒有進度。就算爬，也要往前進──下床時，她對自己信心喊話。
快手整治早餐並備妥丈夫和女兒的便當。兒子是大學生了，不太需要她的照顧。迅速盤算待辦事項與時間序的安排，她鬥志高昂，今天一定要有進度。
收洗碗盤吸地拖地洗衣晾衣採買繳費後，總算抱著筆電爬上三樓儲物間。筆電是兒子淘汰的舊機，她覺得頗好，能打字存檔案就好。儲物間是網路收訊死角，那裡有張捨不得扔的舊書桌椅，她想不出還有更適合寫稿的地方。
打開電腦，閉眼調整呼吸，冥想可以幫助思緒清晰──
家用電話乍響。婆婆詢問能否代為購買鮮花素果，明天是農曆初一禮佛日，老人家這幾天膝蓋痠痛難出門。
孝媳立刻出門買妥供品，再去藥局帶兩盒貼布一併送去，來回耗掉一小時。
返家遇上鄰居，社交會話直至她的手機響起才有理由結束。友人在電話裡哭啼發誓這回一定要離婚，她敷衍應付，兩眼沒停過看錶。
婚姻裡有時雞毛蒜皮有時熊熊怒火，閉著眼關上耳不就過去了？吃穿不愁已經幸運，獨自生活未必能圓滿。
友誼耗時過久，她感到無比飢餓。加熱剩菜剩飯，撒點海苔芝麻，添上酸辣泡菜，說好聽是時髦的韓式拌飯，她只是急需熱量支撐腦部運轉。聽說某知名編劇在寫稿期間只吃吐司果腹，也許她該試試。
啊，得吃快點，她還要趕去赴約，是半年前就預約的紫微斗數名師。
複雜的宮位星宿她不懂，只急問：「若是寫劇本會成功嗎？」
「努力的話就可以。」老師誠懇地回答。
微弱欲滅的火苗瞬時盛燃，她喜孜孜趕回家。離晚餐時間還有半小時，她抱著筆電急爬上三樓。
門鈴突響，宅配送來先生在網路訂購露營用具。氣喘吁吁奔回三樓，天色驟暗雨聲響起，女兒今日沒帶傘，她得快去接下課。
一路忙到晚餐後，瞅著餐後橫溢的碗盤，她發誓拿到稿費一定買洗碗機。
忙完擦手時，兒子進門，有氣無力問：「還有晚餐嗎？我好餓。」只好又重新熱起爐灶。
一切終於收拾完畢，已撐不住沉重眼皮。
床上正在滑手機的丈夫淡淡地問：「今天有進度嗎？」
她搖頭無語，丈夫嘖了聲，轉身背對她。「不是一整天都在家嗎？」
委屈滿到喉嚨，她聽到丈夫鼾聲響起。很想搖醒他好好說說，寫稿不該是離婚才能做的事。
可是她也累了。
算了。
明天一定要有進度。閉上眼之前，她這麼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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