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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木下諄一/【記憶中的影子.Once upon a time in Taipei】 車掌小姐
◎木下諄一
還記得民國70年代初期,台北每輛公共汽車上都配有一名車掌小姐。回想起來,也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車掌小姐的主要工作是剪票。身穿制服,手中拿著票剪,十足專業的模樣。
車掌小姐有屬於她的專屬座位,就在公車最前面第一個,要不便是最後面的位置。每到一站,乘客上車時,便忙不迭地咔擦、咔擦,不停地剪票;票剪下方常常綁上小小的塑膠袋,集中剪下的車票格。
這樣的工作,乍看之下很簡單容易,其實沒那麼輕鬆。
尖峰時間,大家都趕著上下班、上下學,只要公車一靠站,立即有數十人湧向車門搶著上車,根本沒有隊伍可言。克盡職守的車掌小姐,還是一臉鎮定、從容不迫,票剪的咔擦聲保持著一定的節奏,不曾停過。厲害的是,竟也一票不漏;同時口中高喊著「快點!先上來」、「再往裡面擠一擠」,完全是戰場上「一夫當關」的氣魄,動作純熟俐落。
當時公車全票票價是六塊錢。車票是用比較厚的紙印刷而成,接近正方形,在紙的下緣印有一排格子,共有十格,搭車的時候車掌小姐會剪下一格。學生票的話則有所不同:學生可以買學生票,一張六十格,大約可供一個月使用;車票左上方貼有照片,以證明是本人使用。
不過,規定是規定,對照片的要求似乎不太嚴格。我曾經看過有些車票上的照片明明是高中生的模樣,跟現在的大學生本人完全不像。
有一次為了趕時間,我搭上爆滿的公車。正好是下班時間,路上大塞,公車停停走走、走走停停。心中愈來愈焦急不安。
那時的我,沒有帶手錶的習慣。
現在到底是幾點了?來得及嗎?
瞥見車掌小姐的手腕。於是歪著頭想偷瞄她的手錶。
由於角度的關係,始終看不清時針分針的位置。我盡力轉動脖子調整角度,試了又試。
車掌小姐默默地舉起手把手錶讓我看個清楚:六點二十五分。
這時候的我,心情有點複雜,與其說是感謝,不如說難為情的成分更多些。原以為偷看的舉動神不知鬼不覺,不料當場被抓包。
這是我對車掌小姐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雖然那位小姐的面容我早已不記得。
有一天搭公車時,發現車掌小姐不在。那專屬的座位是空的。
為乘客剪票的工作換成由司機先生來服務。粗壯有力的大手做剪票這種細緻的動作,顯得異常地生疏與勉強。確實不如車掌小姐俐落。
我總覺得哪裡怪怪的,相信其他乘客也有同感吧。或許司機先生自己一樣感到難以適應也說不定。這好比是共同生活數十年的老夫婦,突然有一天老太太離世,留下老先生獨自一人努力應付生活上的所有大小事。那種空虛的感覺表露無遺。
曾幾何時,剪公車票這件事改變了,可以直接將現金投入司機旁邊的透明箱子裡。剪票工作已不再需要人來做。
最近十多年悠遊卡等接觸式的票卡陸續登場,付車資的方式變得更為簡易,只需接觸機器,「嗶」的一聲即完成付款程序。不但速度快,車資也不會漏掉或算錯,方便無比,大大減輕司機先生的負擔。
便利是件好事,只是至今我仍會偶然回想起,那個在尖峰時刻、載滿乘客的公車上,一邊喊著「快點!先上來」、「再往裡面擠一擠」,一邊忙著幫一個個乘客剪票的車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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