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委蛇錄】 唐捐／談虛實

◎唐捐

◎唐捐

一

讀子部與讀史書，有些不同。鑑往知來乃是讀書的重要功能，趨吉避凶則為人情之常。子部多藉由寓言，講出了諸多真理，以及可能發生的情節。我們從中讀到種種驚奇與神祕，每有「道理雖如此，事情未必就會發生」的感覺。史部多紀實（或預設為紀實），再怎麼荒唐詭異，總是事實。我們讀了，不禁生出「雖然不合常理，事情居然發生了」的感覺。比方說南朝四代的歷史，彷彿相互抄襲，前代發生過的事一再重演；好看的小說或不致如此，但是又何奈，這是歷史呀。

二

子部之中，有一類叫小說。人生種種牢騷、感悟與見識，託諸寓言，虛實相映，馳騁空間頗大。相較之下，史部裡的種種文字，受限於紀實的法則，創造性彷彿較小些。《三國演義》可歸於子部，《三國志》則為史部；一般大眾多樂讀前者，而視後者為畏途。前者天馬行空，讀來較快意；但後者貼著地面走，給人踏實的體悟。何況演義還是以志為基礎去發揮的。如果說放在現代，演義是小說務虛；史志是散文求實，那也未必盡然。畢竟演義內含史傳性格，其殊異處，正在於虛實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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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讀現代散文近於讀史，一個人的歷史。其情節之曲折繁複，人物之尖銳怪異，或許不如小說。但我們只要一想到，這樣那樣的描述，都係一種「自傳」，便有了額外的趣味與感動。所謂自傳性格包含兩點，一是較具真實性，一是自己寫自己。所謂「寫」，其實觀看與闡釋，因而有了變形的可能（無論自覺與否）。我們寫現代散文，如果採用七分求實、三分務虛的筆法，把個人經驗「傳奇化」，那便近於演義了。●



■【委蛇錄】隔週週二見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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