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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那些夭折的故事】 賀景濱／終極解答
◎賀景濱
◎賀景濱
房龍在《人類的故事》開章就提出了三個大到歷史學無法回答的問題：「我們是誰？從哪裡來？往哪裡去？」房龍不是第一個提出這問題的人。據我所知，神話從開始就一直在搶答。最強大的神話，意思就是即使你不知道前因後果，也要對有關極限的疑惑講個明確的故事，好像不這樣，人類就不知道該怎麼辦。答案真的那麼重要嗎？奇妙的是，就算故事內容胡說八道，破綻百出，我們也就這樣走過了幾十萬年。
歷來人文和科學吵架時，先輸後贏的通常是科學，因為科學只會用數字推導方程式，文人則會召喚所有的文字迷惑眾生。但數字好像比文字早出生，而且具有某種文字欠缺的魔力，不只可以用來收稅組建政府。當年阿拉伯人發明代數時絕對沒想到，這玩意可以把人送上月球，甚至可以引爆太空大戰，從太空瞄準地球的第三次世界大戰。
幸運或不幸的是，目前看來終極解答還是科學占了上風。例如分子生物學的雙螺旋、電波天文學的大霹靂，直到物理學接近大一統的M理論。但科學的發展絕不會止步於物質的探索，因為用心智操控物質一直是科學的基本動力。科學家最後還是要問一個科學的哲學問題：那麼，心在哪裡呢？
最近讀完布萊恩．葛林的新書《眺望時間的盡頭》，正是嘗試用物理定律做出終極解答的大作。但別怕，這本書裡沒有一個等號方程式，比白居易的詩更容易。我還記得十多年前硬啃他《優雅的宇宙》，雖然看得出他很想讓人理解超弦理論的奧祕，雖然每個字我都認識，例如開放的弦、閉鎖的弦、雜交的弦，但就是無法進入那個高等數學的殿堂。
葛林是超弦理論的奠基者，但在新書裡他不再談弦，可能認為說爛了嘴你也不會懂。他改用很平易近人的語調談粒子，從粒子談到意識和心智，最後還談到了宇宙的終極命運，那個大撕裂大冷寂後，只剩下少許量子起伏，幾乎沒有了時間的世界。
這倒不奇怪。任何人被資訊理論洗禮後，很容易把世間萬物都看成資訊；任何人接受量子力學後，也會把萬物看成量子運動的結果，包括女朋友或數學月考的成績。約翰．惠勒就是結合這兩種理論的代表人物。書中最吸引我的反而是作者對另一種心智的想像，讓我想到波蘭作家史坦尼斯勞．萊姆在《索拉力星》構思出的那種異星心智。
其實，有個文學家比科學家早一步預見宇宙的命運。《等待果陀》中的波佐，那個用繩子拴著奴隸上場，最後失去了時間概念的主人就說過：「他們讓新的生命誕生在墳墓上，光明只閃現了一剎那，跟著又是黑夜。」
到那時候，葛林想像中的心智永動機也許還在想：沒有時間，然後呢？
到那時候，在另個世界的我們則會呵呵傻笑：笨蛋，都沒時間了，哪有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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