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自畫像】阿尼默／臉

◎阿尼默

◎阿尼默

在兒時的某個夏日午後，我坐在床上恍惚好一陣子了，幾天前剛被爸爸從媽媽的房間趕去跟哥哥同房，只因為我需要長大，我測量著空氣的距離，重新組織時節與房間裡的擺設，與腦中的影像對齊之後，才隱約想起有件事在睡前困擾著我，但，是什麼呢？我完全想不起來。原本很沉重的心情，徹底消失了。

後來只要心情不好我就去睡覺，一覺醒來什麼都忘了，入眠即是重生，十五分鐘內沒睡著就算失眠，這對很多人來說是超能力。我曾為了驗證做夢的長度，每天設定鬧鐘在不同時段醒來，無論兩點四點六點，結果都是滿滿的夢，部分情節固定重複，有些像是連續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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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早上，我不得不接起一通電話，喂地一聲還沒結束，那頭嘩啦嘩啦地罵個不停，不斷重複一樣的內容，同一句話。我突然感到一陣疲倦，筋骨無力，趕緊躺了下來。我的身體很重，沙發變成流沙，往地心的方向帶我陷入，我凝滯在睡眠的時空之中，那裡永遠沒有星星，不必期盼黎明，無法多加詳述中間經歷了什麼，解離為了理解離別。

再醒來時，那頭仍然咆哮不停，但話鋒已經從「為什麼要離開我」的指責，變成「你會不得好死」的詛咒。我看了看時鐘，已是傍晚三點三十，把電話掛上之前，我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今天先這樣吧。

這一天無以名狀，一眠何止大了一寸，結束通話的剎那，俯身看見依舊躺在沙發上的自己，換上一張成熟與長大的臉，從此開始無夢，像是沒有真正睡過，於是那個擔心如果不接應石頭，投擲的人也會隨之墜落的我，及我的超能力，也隨之消失。●

■【自畫像】隔週週二見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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