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思理／兩個故事可能的尾聲

◎思理

◎思理

一、離開天窗

離開前，她用遙控打開臥房天窗的蓋子，拉上門，把未來的夜晚，都留給了星星。

夜裡，天窗是口古井，星星都喜歡來汲水。叮叮咚咚響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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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為她在山上蓋的一間小屋，他有時來，有時不來，最後，都不來了。她忘了他們是否說了再見，或者，不再見。

四分之一個世紀以後，他們再見面了。

應該說是她見到他，她認為他不可能看到她。他躺在加護病房的病床上，閉著眼，靠著呼吸機呼吸。大大小小的管子，爬在蓋著他瘦削身軀的毯子上，軟弱地傳送他還費力地活著的跡象。

即使這時他忽然清醒睜開眼，他也無法認出她來。她穿了兩層防護衣，雙層口罩加上頭罩加上眼罩，他曾經熟悉的明亮眼睛，早已添了滄桑，緞般的黑髮也已添霜了。

在千山萬水之外，在這麼多年之後，在這偏遠的小鎮，他怎麼可能會找到她見到她。可是，她居然在新冠病毒重症患者的名單中，看到了他的名字。

二、走出雪夜

那個晚上，雪下了很久，碧月將那人留在黑豹出沒的林子，獨自開車離開時，後視鏡裡看得見那人在後面追著，手裡抓著她扔給他的毛毯。當年他把她拋棄在荒郊野外時，扔給她的是出國時的那個皮箱。

雪停了，也化了以後，人們發現了黑豹的屍體，說是餓死的。

他大概自己找到走出林子的路吧，就像她當年找到走出荒郊野外繼續生存的路。

二十五年後，碧月和當地的衛服部合作，讓醫療團隊在她掌管的幸運旅館，這一年來因新冠病毒而少有大型集會的大會議廳，為民眾打防疫針。

她戴上口罩，遠遠地看著醫療人員、志工們，將大會議廳分成三區，報到、打針、針後觀察。她婉拒優先打疫苗，因為她還沒到第一批次高危險群的年齡。

長長的隊伍裡，女兒推著他依序前進。他坐在輪椅裡，遠遠地望著他曾經狠心拋棄的她，看不清她戴著口罩的臉，卻還可以依稀看見她明亮、獨自歷練人生的眼睛。

「那麼多地方可以打疫苗，為什麼一定要飛到這裡來打？」女兒不只一次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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