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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 顏一立／十二號
◎顏一立
◎顏一立
他的名字，我記不起來了，只記得每個晚上我的房門被他敲響，說他要聽唱片。
他是被他小阿姨帶來我們家的，說他逃家，逃啊逃的，他媽也不要他了，這個和我同年的男生，就此住在了我對面的房間，我為他編號，房客十二號。
十二號不上學，每天下午四點出現在我的國中校門口，邊等我放學，邊用水調整瀏海的角度，女同學們見到他老是尖叫，所以我沒有說，那濕潤的、光亮的、時代符號般的瀏海上之水分，好像是口水。
我們趴在我房間的地上，一天一張地聽唱片，他會告訴我白天見了什麼大哥，去了哪裡的撞球場，打了個誰，但當時的我很討厭家父，家父抽菸，而十二號說話時也有菸草味，所以我不想聽。
聽熟了櫃子裡接近全部的唱片後，我剛好有一個祕密想告訴他，但那天，他沒有等我。
家母說家裡少了幾千塊、幾個耳環和幾條菸，問我少了什麼，我第一個打開了唱片櫃，他經常聽的幾張全在裡面，空掉的那一格，不知怎的，是十二號只聽了一次就放回去的宇多田光《First Love》。
二十三年後，那首歌成了一部影集，我學會了抽菸，也聽懂了日語，但我至今，沒有十二號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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