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羅毓嘉／母字

◎羅毓嘉

◎羅毓嘉

．

母親的筆跡如柳枝，拂過

橋下每一筆清緩的水的分岔――

有時她像陣狂風

或許是狂風帶起了她的憂愁：

順水而下的孩子們啊，抵達遠方了沒有

而靠山一些的孩子們，究竟是遲了吧

．

母親寫字。貼滿了冰箱門

大門，小小的布告欄，有時只是叨念

烹飪的小技巧別燒焦了鍋子

饅頭發酵的時間，如何發出最為

香甜鬆彈的麵團都讓我們快樂

．

讓我們快樂

讓我們飽足而歡笑

．

而有時她忘記了時間，忘記

三十幾年過去，也或許是四十多年了

水岸已不再有什麼垂柳

時間過得愈快，而鄉下的河堤

已給整治得更為齊整了――我們

哪一個不是按照順流之河

擁有自己的名字

擁有了速度，便不再聽，不再聽了

．

但母親還是寫著，寫著

即使不是柳枝

她某一天把自己寫成了巨碩的榕樹

樹冠，錯結的盤根，氣根的飄搖

都是包覆都是關於

一個母親試圖給予的

烈陽在外，冷雨在心，母親寫著

．

家這個字――裡頭總是你們這幾隻小豬崽子

開著燈寫著等著亮著螢光石頭般的

回家的路總是在這裡

母親這麼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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